这个住院部是个井字结构的大院子。
东西南北各有一幢楼,南楼是内科住院部,李萌的母亲住在一楼刚进门的一个小病房,像是楼梯间改造的,只有两个床位。
一进门,程敏就喜不自禁地对老人说:“娘,你看谁来了?”
李萌的母亲正面朝墙躺着,胳膊上挂着吊水。
听到声音她艰难的翻着身,白铁原赶紧过去帮扶了一把,老人家一看到白铁原,就抓住白铁原的手唔唔哭了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铁原啊,我以为咱娘俩再也见不到了。”
白铁原心里也是酸酸的,斟酌了一下,已经不是一家人了,该称呼老人家什么?老人家的激动不是装出来的,这令白铁原多少有些感动。
自己嫁到李家十几年,有个什么事从来没人嘘寒问暖过,就是自己的父母双双去世,公婆都没说过一句安慰话。
对别人没感情也就算了,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感情。
李萌因为在澧西实行严打,被歹徒报复刺中左肋,李家大小没一个露面的,白铁原常常想,这一家人都是冷血动物。
但是,他们一家老少芝麻粒大的事都会打电话,或者找上门来。
生病了,得住院。天热了,得买空调。老人孩子过生日了,得送礼物。老两口小两口吵架了,得去劝和。在乡下跟人发生矛盾了,得去调解……
反过来,好像白铁原跟李萌就没有生日,就不会生病。
后来,她都不能看李亚的电话,不能听李亚的声音,只要电话打来,不是各种理由要钱,就是揽了各种事情要你去做。
还特别喜欢到处炫耀他哥当官,他嫂子能办事,街上随便碰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搭上话就成了朋友,然后就许着帮人家办事。
士农工商学,业务无所不包。
家里的事,一概跟他没关系。就连前年李萌父亲病逝,从头到尾都是她白铁原一手操办的。
丧葬费用、包括请客吃饭的钱都是她出,礼钱李亚享受,李萌作为本地的县长,送礼的人有多少,不用明说。
可是老太太就假装糊涂,一句公道话都不说。
她以为大儿子是县长,大儿媳妇是文化局的副局长,家里开着银行呢。
白铁原叹了口气,说:“娘,医生说哪天开刀?”
老太太也叹了口气说,“原来定的是今天开的……”
说到开刀,程敏就一肚子意见:“都到北京去做官了,还这么抠门,到现在不打钱过来。娘的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哥得负责!”
白铁原以前是李家人不好说什么,但是现在再听程敏说这话就有点气不忿。
“到北京做官不用吃饭穿衣的吗?你知道在北京买套房子要多少钱?三环以内很小的一套房子就是几百万。
你大哥每月工资也就是几千块钱,租房子住都不够。”
程敏不服气说,“人家当官,不仅能捞很多钱,就连亲戚朋友都跟着沾光发财。
他倒好,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提携提携,说出去,我们有个当县长的大哥,结果自己的弟弟还在农村当泥腿子,还不是跟村里人都一样,要四处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