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裴寂同李渊进了谗言,挑起他对李世民的警惕,但竟让他转而将宝压在了只顾于并州游猎的李元吉身上。
据他留在太原的探子传回的消息,对于攻入太原的刘武周,李元吉已近无抵抗之力。
承乾殿,后殿。
李世民一手抱着李承乾,一手摇着拨浪鼓,瞧着是在逗弄小儿,朦胧的双眸却透出他早已神游九霄。
方洗漱完的观音婢,绕过屏风就瞧见这一幕,上前摸着李世民日渐锋利的面庞道:
“别想了,皇命难违。”
“可是,他是我阿耶。”
李世民将小团子放回婴儿床上,将头埋进观音婢的怀里,少见有些脆弱和迷茫。
观音婢紧紧地抱着他,轻抚着他的发心疼不已。
她的夫君在外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内是自信英朗的艳阳,如今却若断了臂的烈鹰,只能在巢中虚弱地舔舐着他痛入骨髓的伤口。
“我们是至亲父子!”
没听到她的回答,李世民又念叨了遍,满含委屈和无助。
鼻尖骤然冲上酸涩,观音婢红了眼眶,将脸抵在他的发上,小两口相互依偎取暖,半晌方听她回道:
“可你们也是……至疏君臣。”
觉怀中的身子猛然僵住,观音婢微微直起身,摸着李世民铁骨铮铮的背脊道:
“世民,你的阿耶也是太子和齐王的阿耶,你无甚特殊。更何况,比起当一个好阿耶,他应更想当一个帝位不受威胁的安稳皇帝。”
“我不是威胁!”李世民骤然抬首,眼中猩红一片。
观音婢颤抖着手摸上他的眼帘,心痛欲焚,却仍一字一句残忍道:“你是。而且在他眼中,你是最大的威胁。”
妻子的当头棒喝,戳破了李世民仅存的妄想。是啊,他早便知父慈子孝、共享天伦是他的妄想。
早在他阿耶登上皇位的那天,望向他忽明忽暗的眼神中,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改变,或许这个改变在他一路攻入长安、势如破竹间就已埋下。
他一直装作不曾察觉,渐渐地似将彼此都骗了过去。
直至今日跪在大殿上,如条丧家之犬般问阿耶为何让他回来时,他方惊觉,原来深陷虚境的只有他,他陪着他演,就是为了养废他的翅膀,将他困死在无形的笼中。
他怔怔地望着妻子,瞧见她担忧心痛的神情,努力扬起嘴角想露出个安慰的笑。
只是唇稍弯,蒙尘的双眸中骤然落下两行清泪。
第115章第115章第115章
残月疲倦,寂寂冷辉无力地洒在青石台阶上,天似有泛白的迹象。
醒来便睡不着的李世民怕闹醒观音婢,顾自起身行至院外,独坐于门槛上。
正垂眸放空,就见眼前忽现双宝相花纹云头履,欲抬首就觉头被轻轻拍了下。
“阿婤,我都这般难过了,你还不放过我后勺!”李世民愤愤道,看似抱怨,实则是想借调侃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莫婤提起裙摆,坐于李世民身旁,淡淡道:“受打击了?”
“没有。”李世民抿了抿唇嘴硬道,“不过是错过次军功,有何打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