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来到一家脚店,看到这里挤满了人。
全是男的,穿着破烂短衫长裤,蹬着草鞋,皮肤黑得发亮。年少只有十四五岁,眼睛里闪烁着清澈的愚钝。
年长者五六十岁,腰弯背驼,脸上的皱纹就像晒干的田地裂纹。
看样子都是一伙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向店家讨要热水,然后三四个人就着一瓢热水,吃咽着各自随身带的黑糊糊的杂粮米糠团。
边吃边聊,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喧闹得像是有一团热气从脚店里扑出来。
黄宗羲感兴趣,凑过听了几句,可是这些人说的都是当地的方言,他一句都没听懂。
黄义早年跟着家里管事出来做生意,走南闯北,听得懂一些两淮的方言,听了几句,又问了问旁边的伙计,了解到了大概。
“少爷,这些人是盐城一带的盐户盐丁代表,他们那附近三个盐场的盐户相约好了,推举他们去扬州告状。
除了他们,淮东其余二十四个盐场,都推举出代表,汇聚扬州告状。”
黄宗羲一听兴奋了,民不聊生,愤而申诉!这么劲爆的事,终于让我遇到了!
他马上冲进脚店,大声问:“告状,好,告状好!我们就是要跟奸邪做斗争。你们状纸都写好了吗?
在下识字断文,可以帮你们写状纸!
不用出一文钱,纸张笔墨我来帮你们置办。”
听到黄宗羲叽叽呱呱说着话,众人呆呆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肯定是没听懂我的话!
这些地处偏远的盐户,连官话都听不懂,更听不懂我这带着绍兴口音的话。
黄宗羲连忙叫黄义出面沟通。
“少爷,他们的状纸写好了。”
“啊,天下正义之士还是多。谁帮他们写的?”
“几位来他们盐场说话讲故事的先生。”
”一群沦落到流浪说书的穷酸书生,能有什么文笔,写的状纸能把他们的冤屈说的清楚吗?待会叫他们把状纸拿出来,我替他们重新写。
对了,他们要告谁?”
黄义又交涉了一会,转头答。
“少爷,他们隶属于淮安盐课提举司,要告那里的提举、同提举、副提举、吏目、盐仓库大使、库副使、批验所大使、副使。
状告那些官吏侵吞产盐、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对盐户敲骨吸髓。。。”
“我早就听说过天下政事,舞弊黑暗莫过于刑狱盐政。看来诚不欺我。
既然我遇到了,就要好好管一管!
这状纸我写了,一定会妙笔生花,好好申诉他们的委屈,揭发那些丑行,定叫那些天良未泯者自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