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目光一闪,轻声提醒:“毕公,慎言。”
“曹公公,在下是个粗人,只会书算理账,别的也不大懂。性子又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以后还请曹公公多多提醒。”
袁可立看着两人,陷入沉思。
你俩搁我面前演戏了!
听到风声说,皇上调毕自严进京,要让他入制置司,专理平辽钱粮统筹,以后两人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同僚。
袁可立觉得很有可能。
现在户部尚书李起元也是位理财能臣,只是以前阉党和东林党都不喜欢他,处处受到钳制。
六月后听说皇上在西苑召见他和陈新学多次,然后户部的改革财赋方案出炉,激起轩然大波,弹劾奏章如雪片一般涌向内廷,全被留中。
皇上还两次派内侍送人参以及时令水果,说李尚书和陈侍郎为国操劳,实在辛苦,特赐恩慰。
摆明了要力挺两位。。。
户部!
袁可立猛地想到了。
他盯着毕自严,眼神有些不善。
你个老毕!心里早就猜到今日闹事,目标可能直指户部,却装聋作哑不知道。
我俩在天津那几顿酒白喝了?居然处不下一点感情?
一行马车转头出了崇文门,贴着内城墙根的街道上行驶着,去打探消息的随从跑了回来,坐在马车前面,隔着帘布,气喘吁吁地禀告情况。
“曹公公,毕抚台,老爷,小的刚打听到了,东城闹事,是鸿胪寺寺丞陈荣安,因为户部欠俸禄三四个月,一家老小十余天揭不开锅,去户部申诉又被赶了出来,悲愤之下,一家五口,全部自缢于家中。
他的好友早上闻噩赶到,料理后事。
上午中午,闻讯赶去吊唁的京官越来越多,大家谈及户部欠俸之事,义愤填膺。到了下午,不知谁挑头,数十位京官拉着条幅,要去户部给陈荣安一家讨个公道。
陈荣安一家住在东城东直门一带,这些京官扯着条幅,围着东城绕了一圈,然后更多的京官,还有国子监监生、顺天府学学子,纷纷加入其中,聚得六七百人,其势汹涌。
消息也迅速传遍了京师五城,西城、中城、南城的百姓纷纷涌向东城。现在据说人群已经涌向大明门的户部。。。”
曹化淳、袁可立和毕自严神情严峻,目光闪烁。
国朝官员的俸禄,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少的。
正德嘉靖年后,国家财政困难,国库窘困,俸禄经常折色,然后是少发欠发。
万历初年,张居正改革,财政宽裕了几年。
万历十年,神庙先帝亲政,朝廷财政急转直下。尤其是三大征后,国库穷得连老鼠都搬家。
万历中期,出现过京官妻女被饿死,以及合家上吊的事情。
那都是五寺等清闲官,地方没有冰炭孝敬,又没捞到出去主持乡试的肥差,只能穷到吃土。
国本之争到了白热化,党争越演越烈后,底层京官们的情况反而好转了。因为党争需要动员大量的京官上奏,弹劾对方,以数量堆积质量。
京官们的奏章能换钱,今天替齐党上奏弹劾楚党,明天跟着浙党上奏弹劾东林党,人人有钱拿,生活有改善。
想不到天启年,居然又有穷窘京官被逼得合家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