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将近两个月的海上漂泊,他那一大家子终于从仩海来到了英国,大哥陈慕侨偶尔会在到港停留的时候,给小弟拍一封电报,告诉他请放心,家人们都在船上平安无事。
其余的时间里,双方就基本上处于音讯隔绝的状态。
而今轮船马上就要进港,陈慕武不说是近乡情更怯,但心中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既激动又紧张。
冒着黑烟的烟囱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轮船跟在引导船后面从泰晤士河的河口慢慢驶来,汽笛长鸣两声,示意码头自己请求靠泊。
大船缓缓落了锚,缆绳也都一一在岸上的桩上系紧。
轮船停稳之后,舷梯缓缓落下,票价最贵的大菜间乘客们最先下了船,在海上漂泊五十多天之后,双脚终于再次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土地上。
虽然半年多以前才刚刚在仩海分别,但隔着大半个地球,一家人再次见面以后,仍然全都是纷纷激动地情难自禁。
见面的情形不必多说,在码头短暂相聚之后,全家人分别上了两辆汽车,还有一辆跟在后面专门装行李。
以往陈慕武从剑桥来到伦敦时,如果要过夜的话,他给自己选择的住处,要么是波特兰大街的中囯公使馆,要么就是在皇家学会准备的屋子里。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子,不论是去哪一边打扰都不太方便。
而陈慕武他在伦敦和剑桥都没买房子,——不是没钱,而是不想买,没有常驻的打算,二战期间伦敦天天受到洗头佬的空军隔三差五地照顾,这种轰炸就算是买了保险,也绝对会被归类于不可抗力里面而被保险公司拒绝赔付。
再说他们一家,早晚都要搬到瑞典去,早晚又都要重新回归祖国的。
幸亏陈慕武还有着过去几年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所积攒下来的人脉,国际乒联的那位主席先生蒙塔古,把自己家在伦敦市中心靠近中国公使馆和唐人街处的一幢闲置房子,租给了他。
因为在去年年底第一届世乒赛上帮了国际乒联的忙,蒙塔古很想以低于市场价格的房租把房子租给陈慕武。
虽然知道对方是贵族家庭,家大业大不差钱,陈慕武也没去占这个小便宜。
能在伦敦市中心位置提供一套房子就已经是帮了大忙,再让别人降价,也就太说不过去了。
而之所以把家人安排在伦敦却不是剑桥,陈慕武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一是因为伦敦的房子既靠近中囯公使馆,又靠近唐宁街白金汉宫这种英国的权利中枢。
老辈子人心里面总是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越靠近这些官衙的地方,就越安全。
虽然中囯公使馆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看上去陈家人并不太在乎这件事。
他们的心中仍然是以北边的政府为正宗,来到英国之后,看到报纸上报道的南方政府在仩海在遖京各种搞屠杀搞破坏的惨状,陈老太太心里依然认定,是小儿子无意中让他们一大家子人又躲过了一劫。
而住在伦敦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这里毕竟是世界上第二大的都市,生活方便不说,在伦敦的中囯人也不少。
背井离乡难免会想家,虽然回不去,但多见见黄皮肤黑眼珠的同胞们也好。
如果去剑桥郡的话,除了陈慕武和几个从中囯来的留学生以外,就再也没有中囯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