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松枝病害,或干旱水涝,或虫蛀兽损,松树便会往损伤的地方大量分泌油脂,阻断病害侵袭蔓延到其他无病害的主干枝丫上,这就形成了活松明。
难怪师傅那会说,去年松蠹成灾,所以活松明多。
大概师傅是想说:草木犹如此,人何不如是吧,天有阴晴,月有圆缺,当知其不可奈何,唯如松明,固守本心,隔断外物。
她进了寝房犹不愿把东西给辛夷,嘟囔道:“你与我寻个紧实些绳子来,还穿作一串戴。”
“带上能多块肉不是,急在这一时半会。”埋怨归埋怨,扶着渟云半躺靠着软枕后,辛夷忙不迭往外,道是:“我即刻寻去,顺道往厨房取些吃的,你拿着拿着。”
渟云偷眼看人走开,指尖在杯盏里戳着珠子绕了又绕,突地想到一桩,掀开被子双脚齐跳下床,三两步走到窗边,扶着窗沿探头往上看。
烈日朗朗,未见嚣星在侧。
她心下稍松,复踱了几步重新躺回到床上。
院外冷胭随着观照走,本想着快些把人送到谢老夫人处就算办完了差事,不料观照道人走出渟云院门却止步不前,久久望着门廊上长春红。
冷胭等得片刻,试探道:“师傅可是喜欢这花,不然我秉了祖宗,叫底下寻两盆与师傅带回去。”
不知怎地,和这道人讲话,她无端心虚,好似不管说什么,都说不到点子上,观照道人始终言语温吞淡漠,不起半点波澜。
“不了。”观照笑摇了摇头,续抬步往前,自言自语回答晨间曹嫲嫲的话,“花求四季红,木求千载松,三界众生,莫不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
存到几时才算存,高到何处才算高呢?”
然冷胭不知观照来时与曹嫲嫲之间对话,当观照是在问自己,然这问题绞尽脑汁不知如何答,瞅着快到谢老夫人院门,冷胭硬着头皮道:
“奴婢生来是伺候主家的,只知心存本分,不论高低,答不上师傅的道理。”
“我非问你。”观照笑看了冷胭一眼,温和道:“我问我自身尔。”她再低头,眉宇间又见迷津,是那会和渟云没说完的话:人若不逐流,就无法改变流向。
人若逐流,就成了水流本身。
是故岁月千秋,秦汉轮转,某些东西,从来就没变过。
她未参透玄妙,得见三清,正如,无力这个世道。
又或世道本该如此,不然怎么会朝朝代代有君王。
所谓方外客,也只是“袖手旁观客”躲在某处苟且浮生的自誉尔。
不过,袖手旁观客,总是胜过推波助澜人的。
冷胭咬牙不再答话,两人无声进了谢老夫人院里,各自问安后,说起渟云境况。
闻听确已见好,谢老夫人庆幸数声,指了指旁儿曹嫲嫲道:“她那会回来说我还不敢信全乎呢,非得等你开了尊口,才算是放了心了。”
言罢吩咐旁儿女使赶紧传膳,与观照道:“特令厨房备了素斋,还请尊者赏光,用些再回转吧。”
女使得令要去,观照施礼道:“承蒙老夫人美意,今日实另有要事,不敢久留,但求来日吉时,再行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