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们不婚嫁,是她们无须由人定夺婚嫁与否,你既要我定夺,便是无有本心,主张不得自身。”
观照回望渟云,“世事嚣涌如浪,既无主张,不妨随波逐流,至少落得容易些。
祖师言,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是为,她人婚嫁,你便婚嫁,她人儿孙,你便儿孙,未尝不好也。”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极了。”渟云一只手松开茶碗,瞬息之间连拍数下桌沿,气哼哼道:
“我做什么要容易些,做什么要与她人一般,我有主张的,我本就没有要与谁婚嫁。
你是我师傅我才问你的,我又不问旁人。”
她看观照又盯着自个儿手看,没好气偏了头,重新把手盖回装着松明的茶碗上。
观照沉默些许,缓缓起了身,渟云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观照站起,慌张跟着站起道:“师傅你怎么了,我又不是说我不婚嫁,反正祖师又没不许人婚嫁。
婚就婚,嫁就嫁,你不要为这个走,你叫我嫁谁,我立时嫁过去就是了,反正等我婚嫁了,我还回观子的。”
她还在病中身子甚是虚弱,话没说完,已是颤栗要倒,观照忙扶着人再坐下,渟云抓着观照衣襟泫然欲泣,“师傅,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呢?”
观照倾身些许,如旧时把渟云额边碎发别往耳际,“云云,不必问我。
我虽是你师傅,只侥幸担承你来处尔,并非一定是你归处。”
那些说着你一定要如何如何的,不过是以一种养傀儡般的方式,把自身拥有的权力欲望过渡另一个生命身上,一代代蓬勃茁壮。
他们会说君臣父子,会说妻为夫纲,会说男女有别,会说长幼尊卑。
他们会说天命贵贱,会说功德轮回,会说生来如此,会说道理恒常。
皇帝的儿子当皇帝,宰相的儿子做宰相。
天家的女眷穿金线,田垄的妇人事农桑,观里的童子修道行。
分明世事嚣涌如浪,但世人更想做一滩死水,巴不得所有事情都一成不变。
她有千言万语想对视若己出的童儿讲,但最后,只无力道:“我从未把自身拥有的权力欲望加诸在你身上。
你是你,你要替自己做主,去看,去看破。”
“那我自己做主就想回去呢?”渟云尚未通晓,且执拗这个。
“那何必问我?”
“好!”渟云笃定道:“那等我了却因果,我就回去,到时候师傅不要拦我。”
观照知她说的因果是为着襄城县主,劝道:“莫高看自身,你何德何能,定人生死。
莫轻看她人,她何少何缺,要你搭救?
可有童蒙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