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药又如何?就算是神仙也爱银子呀,银子不是问题,咱们现在缺银子吗?”朱正育笑道:“一年三万两银子呀!就是那些京师、苏杭的大药号又有几家能挣到这么多的?人家可是多少代累积下来的金字招牌?就算钱到手了,一年到头还要从上到下打点了,一处没有打点到,就是麻烦。要是他们知道有这条路,还不和乌眼鸡一样?咱们若不乘着这个关节把篱笆扎结实了,早晚这条财路会给他们抢了去!”
“嗯!”朱文和捋了捋颔下胡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方面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留意的!”
朱正育知道自己这个叔父平日里做事情稳重的很,既然开口允诺,就一定会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的,自己也无需再提。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阿叔,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与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呀!”朱文和的心情不错,破天荒的调笑道:“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让我去替你求亲?”
“阿叔说笑了!”朱正育窘迫的低下头去:“是生意上的事情!”
“生意上的事情?”
“不错,小侄想在海外开几家分号!”
“分号海外?”朱文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阿育,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朱正育抬起头来:“小侄已经问过小徐相公了,兰芳社在海外有许多商站,比如淡水,那里有七八万人口,十分繁盛,却没有一家像样的药号;还有日本的堺,虽然也有大夫药铺,但医术却远远不及我大明,至于佐渡等其他地方,更是不堪。小侄就想在这些地方开设分号,一来救世济民,二来也可以把我们朱家庆余堂的牌子打出去,为将来埋下伏笔!”
“嗯!”朱文和点了点头,朱正育这句话倒是正好说中了他的心事,为了避免惹来麻烦,他先前已经把朱正育从宗族分房出去了,虽然给了他一笔钱,但那成药厂实际上已经与朱家没有直接的关系了,赚的钱再多也是朱正育和文俊成两人的的。而庆余堂乃是朱家自己开设的药铺,若是能够在海外开设分号,那这生意可是朱家自己的了,意义大为不同。
“只是在人家地头上开设药铺,兰芳社那边会不会有顾忌?”
“小侄已经问过小徐相公了,他说若是能去便是求之不得,兰芳社一定会照顾的,像淡水土地都是白送的,咱们出钱请人起屋就是了,头三年的税钱都可以免了!”
“若是如此,那的确可以试一试”朱文和点了点头:“这几年族中人丁繁衍,虽说也是好事,但生计也就成了一个问题。就让那些读书不成的都去药堂里,先背背汤药歌,辨识药性,两年下来就是了不错的伙计了,只要请些掌柜、大夫便可以撑起一个堂子了。”
“只是都是些烟瘴之地,又在海外,只恐没什么人愿意去!”朱正育叹了口气。
“笑话!”朱文和冷笑了一声:“当初祖宗们南下的时候,难道这江南就不是遍地沼泽的烟瘴之地?若是不是祖宗们呕心沥血,并手抵足几百年下来,哪有今日的局面?咱们做子孙后代的总不能就躺在祖宗留下的基业上坐享其成,也得替后代子孙们考虑下吧?这就是替百年之后的子孙后代建立基业!阿育你放心,这个恶人由我来做,点到谁的名敢不去的,自有祖宗家法伺候。不去可以,从家谱上去了名字,不再是我嘉善朱氏子孙便是!”
朱文和这番火发下来,朱正育低下头去,暗自心喜。原来当时族权极盛,尤其是江南地区。像朱文和这种族长对于本族中人不啻于是土皇帝,触犯了家法的开了宗祠,在祖宗族人面前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县里面也不会过问。更不要说在家谱上除了名字,更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而对于当时人来说被从家谱除名不但是奇耻大辱,更失去了宗族的庇护,除了背井离乡去他地谋生别无他途,比打死也强不到哪里去。
朱正育说完了事情,又闲扯了几句便拜别出了门,上了自家的船。他这趟来原以为这两件事情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却没想到如此的顺利,心情越发畅快。便吩咐家仆将酒菜摆在后甲板上,自己一边饮酒一边观赏两岸的风光。
第两百四十五章争讼
朱正育两杯酒入了肚,不禁有些熏熏然,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他做生意是把好手,读书做诗就不咋地了,加上这一年多来心思都花在算盘药秤上,经卷诗集一指头都没碰。念了上句就忘了下句,兴致顿时索然。他正准备吩咐家仆把酒肴收拾一下,回舱打个盹儿,却听到有人喊道:“这边可是朱兄吗?”他扭过头去,只见十几步外有一条并行的扁舟,船尾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衣士子,看面貌有些熟悉,具体是谁却又想不起来。
“正是在下,您是——?”
“在下何文斌,与朱兄曾同在县学,也算得上是同窗了!”那青衣士子笑道:“今日恰巧在河上相遇,也是有缘,可否同舟坐叙一番?”
“原来是何兄,快把船靠过去,把酒菜重整一下!”朱正育听到这个名字才反应过来,这何文斌的确也是嘉善人,但二十出头就中了秀才,而朱正育虽然早些年也花了不少时间在科举上,也在县学里厮混了几天,但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两人昔日在县学里不啻是云泥之别,这个同窗着实说的有些勉强。
那舟子应了一声,长篙连点,船便靠了过去,待到两船相距只有四五尺远时,那何文斌将长衫的前襟撩起,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朱正育的船上,船身一阵晃动,朱正育赶忙伸手将其扶住:“小心了!”
“多谢朱兄!”何文斌称了谢,两人在舱中分宾主坐下,何文斌露出神秘的笑容:“朱兄,小弟听说你与金山那边的海商很是熟稔,生意做得不小,不知是真是假?”
朱正育脸色微变,笑道:“何兄哪里听来的胡话,小弟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也是正经人家,哪里有和海商有什么关系?”
“朱兄莫要瞒我!”何文斌压低声音道:“小弟也想认识那金山的海商,只是需要一个从中牵线的人!”
朱正育看了看那何文斌,觉得对方不像是作伪,便笑道:“何兄你二十出头便中了秀才,正是前途无量,若是考中了进士,便是一身金紫,又何须去结识海商呢?”
“朱兄有所不知呀!”何文斌叹了口气,脸色也露出几分愧色:“小弟前几年家门不幸,父母先后过世,须得在家守孝,又遭遇倭乱,乡下的田庄生出变故,家计都颇为艰难,哪里还有心思关心科途呀!”
“还有这等事?”朱正育吃了一惊,他想了想好像还真有点印象,按照明代当时的规矩,父母过世,儿子必须守孝三年,就算是已经做官的也要回乡,更不要说还在科途中的士子了。像何文斌这样父母突然过世,田庄又被烧的,又几年不能参加科考的,即便有个秀才的功名,日子也的确很不好过。
“千真万确!”何文斌叹了口气:“不瞒兄台,小弟在乡下的田产被临近一个恶霸乘机强占了,硬说我家父欠他五百两银子,要还了钱才肯还我的田产,哎小弟实在是没有一点办法!”
“原来如此!”朱正育点了点头:“那你这次前往金山意欲何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