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这是自?家做的,拿去吃吧,上回?你替我家闺女补好了衣裳。瞧你怕是记不起来了,就那个想?吃鱼下河去捞,结果掉河里去的,又哭又喊,我娘呢,我爹呢的大胖妞。”
那当爹说得毫不留情,林秀水这才记起来,因为那丫头是真胖,她?还没见过这么壮实的,用尽力气憋红了脸也没抱起来。
这糖糕不接也得接。
从桑桥渡到桑绫弄的一路上,林秀水船行一段路,接一两个活,人家再强塞她?点东西,搞得船舱里头还没坐人,倒是塞满杂七杂八的东西。
以至于明明是早些出门的,硬生生踩着点到的,要去船洞边停船,给两三文钱叫人管着,还去买了个小盆,装水放鱼。
“你杀鱼去了?”
小春娥不解。
林秀水用力搓手,搓得起沫子,她?说:“人家给的,我今日?自?己摇船来的,许久没摇过了,肩颈这块可疼了。”
“你们那河又窄又平,想?借点力气都不成,要我说,还不如走着来得快些。”
“话虽是如此说,”林秀水没打?算继续走路,她?说,“好些人还用得上我呢。”
林秀水也是今日?才得知,哪怕住桑桥渡边上的,只隔一道?桥,大伙想?修补些东西,也因忙于生计腾不出空来。
总想?着下次等不忙了,可这税那税,这钱那钱,为了钱为了自?个儿?又或许为了其他人,总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哪怕水路确实难走些,林秀水为了这河道?里的人家,也愿意日?日?摇船从枕溪里这条河过。
所?以她?回?家后?的傍晚,先找出要接活放衣物的篓子,放其他散件的盆,之前她?叫张木匠用竹子做些签筹来,也便是竹片,只她?的签筹需要穿孔。
这是她?从洗衣行学的,原先她?能记住每个人,谁给的什么东西,要补的地方在哪,可眼下活两头
接,东西太多,她?有好几次搞混过。
做签筹穿了孔,挂上不同颜色的线,两种?同色的,一根放在补的物件上头,一根则给来补东西的人,按签筹过来领。
这回?也给带上,只她?仍觉得不大好,因为有时候会忘记要补的是什么地方,尤其有特别?需求的。
她?坐在窗前琢磨,才发觉一件事,要她?会写字便好了,她?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写下来记住。
有了从前的记忆,她?确实能识得不少字,可那都一知半解,更别?说会写字,她?确确实实不会写,哪怕她?能很流畅地画出纸样,她?也确实不会写字。
她?从前的日?子里,为了生计下田、养蚕、养鸡鸭、缫丝织布,又花很多工夫在缝补上,压根没多余的工夫和钱来学写字。
但眼下她?的营生渐渐稳定,她?即将能领到月钱,有一贯的银钱,她?或许可以挪一些出来,先买点笔墨纸砚,再寻人来教教她?。
她?慢慢想?着这事,反正?也急不得,她?先将要补的活按急活和慢活分好,开了窗子,将自?己手里的木窗立起来,渐渐倾斜,看丝勾破得多不多,取了线慢慢细细补上。
补得累了,她?去倒茶喝,喝了茶回?来,窗外有人叫她?,她?小走几步,有艘船停在她?窗子前,船上的三个娘子她?压根不认识。
“你是林小娘子吧,做裁缝的?朱七娘说我们有活的话,来找你便行,”有个身形壮硕的娘子走到船头,轻松撑篙将船划来,她?边划边说,“我们是来找你缝衣裳的。”
“三位娘子要缝什么,”林秀水探出身子问她?们,越觉得她?们三个这般壮硕的身形,应当不像是寻常做活的女子,哪怕穿了遮肉的衣裳,依旧显得骨架很大,脸上却一点不胖,像练家子。
那说话的胖娘子伸手递过来一件衣裳,林秀水没来得及看形制,只摸得出很轻薄。
她?拿进去,抖了抖展开看,挑了挑眉,是件无领短袖的衣衫,这种?她?记忆里见惯了的衣裳,在这里只有一类人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