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叉碰撞的轻响打破了这无声的角力。
赫尔曼放下了手中的银器。
他身后,如影子般的侍从立刻躬身,无声地抬来一台闪烁着幽冷蓝光的精密仪器。
那光芒映在安妮清澈的眼底,瞬间点亮了她的黑眸。
“看!”她像个骤然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兴奋地指向穹顶投映出的浩瀚星图。
一颗梦幻般的粉色星球在幽暗的背景中旋转,散发着不真实的光晕。
“那颗粉色的星球!霍林叔叔,我想去那里!我从来没去过别的星星……”
她从五岁那年到现在,都被牢牢圈养在这座名为霍尔海德的囚笼里。
霍林垂眸看着她兴奋得泛红的小脸,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好。”
克莱德的目光扫过旁边紧抿着唇的堂弟艾德蒙。他看到对方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挣扎着不甘和某种更黑暗的欲念,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那点微弱的反抗被霍林无形的威压碾得粉碎。
艾德蒙猛地抓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猩红的液体狠狠灌入喉咙,连同那口灼烧的不甘和欲望,一起咽回肚里。
克莱德移开视线,杯中那凝固的血色在他眼底晃动。
他想,他们霍尔海德家族的人,骨子里都是怪物。
流淌着掠夺、掌控与毁灭的冰冷血脉,天生不知爱为何物,只懂得占有与吞噬。
如果这残酷的血脉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能扭曲地、病态地称之为“爱”的微弱回响,那么,它唯一投射的对象,便是此刻那个正对着虚假星空露出柔软笑容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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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很快就在酒精和喧嚣的催化下显露出困倦。她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投下两片蝶翼般的阴影。
“今天归我。”克莱德起身,平静地宣布。
他弯腰,手臂穿过她膝弯和后背,将她打横抱起。
她很轻,即使怀着孩子,在他的臂弯里也轻得像一片被揉皱的、即将飘零的羽毛。
她无意识地在他颈窝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甜腻的酒气,拂过他绷紧的皮肤,激起一片温暖的战栗。
将她放在自己卧室那张宽大冰冷的床上,克莱德站在床边,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凝视着她静谧的睡颜。
月光透过高窗的栅栏,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那清纯到近乎易碎的轮廓。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唇瓣微微嘟着,像沾了露水的花瓣,天真又诱人,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这幅画面猛地撞开了克莱德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
十三岁生日那晚,他独自坐在训练场冰冷的石阶上,对着空旷的星穹许愿。
不是家族的继承权,不是无上力量。
那个被钢铁与严苛规则包裹的少年心底,最隐秘、最柔软的角落,只藏着一个天真到可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