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试探道:“先生,我原本想,举荐先生去寿州为官”陈初话未讲完,陈景彦却已摆起了手,平静道:“元章不用为我谋划,我若有心出仕,也不必等到今日。我这辈子,不任齐官”
所谓‘这辈子不任齐官’,大概是因为觉得大齐得国不正。
但这么一来,陈景安的操守是有了,陈初手里本就捉襟见肘的可用之人就更少了。
就算‘通判’一职不显眼,却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论资历、看名望,也只他一人合适。
像岳丈哥哥蔡源这种,出身吏员,便是陈初有心硬推上去,河南路也不会同意。
“元章不必心急,此次若能趁机掌了淮北四府的军权、顺带把我那兄长扶正,已算不错的结果。”
“呵呵,先生今晚前来,便是为了明夜之事么?”
“换防之事已做安排了吧?”
“嗯”
翌日,八月十二。
午时。
靳太平拿起轻飘飘的水袋,打开塞子,以九十度的角度往口中倒去,等了半晌,水袋中却一滴水都没流出来。
添了添干裂的嘴唇,不由看向了一百多丈外的颍河。
簸箕岭上无水源,兄弟们已断水两日了,虽颍河近在咫尺,但簸箕岭至河岸之间却驻扎着一队官军。
伏在大石后,正默默观察官军营寨的靳太平,手中忽然被人塞进了一支水袋。
“靳大哥,给”
靳太平接了水袋,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稍稍慰藉了干涸脏腑,这才道:“骡子兄弟,谢了。”
李骡子回身看了看,低声道:“靳大哥,我们再这般耗下去,兄弟们一个也别想活命了,昨晚我与你说的事,大哥意下如何?”
靳太平不由也四下张望一番,只见被困在岭上这几百兄弟,一个个有气无力的委顿在阴凉处。
八月初八刚被围在此处时,尚有五六十名受伤的兄弟,如今也不听他们哀嚎了。
有些已死去数日,尸体开始膨胀。
有些还没死,裸露的伤口红肿流脓,不时飞来几只苍蝇在伤口四周舔舐、产卵,那伤员兀自睁着死鱼眼望向天空,浑然未觉。
其他兄弟麻木的坐在旁边,任由尸体腐坏,也懒得清理
“容我再想想”靳太平低声道。
上次范家圩一战,直面官军马军冲击的靳太平所部、原广效军损失最重,几乎全军覆没。
逃跑路上,幸而遇到了李骡子等一众弟兄搭救,靳太平这才逃到了簸箕岭。
如今岭上,多是李魁的人,只有李骡子一伙约莫五六十人和靳太平亲近。
原本他还有些疑惑李骡子为何不跟随人多势众的李魁,反而交好他这个光杆司令,李骡子私下却道:“我等原本是寿州靠运河吃饭的人家,被吴开印逼着加入了乱军。我等知晓靳大哥原是官军,同属无奈才从了贼,靳大哥不如带着咱兄弟们投了驻在寿州的泰宁军”
起初,靳太平的确有些心动,当初先遭了水患,后又被乱军围困,彼时吴开印的军师马金星向他保证,以后会受朝廷招安,他才下了决心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