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珍家的这条路上,总有不少下学的学子,一个学子无精打采,跟跳上岸干巴的鱼一般,只有眼睛是亮的,问他娘说?:“娘,你就不能跟先生告个假吗?我一上书院,就跟在自家床上一样?,怎么睡都香。”
他娘说?:“你能别睡了吗?讲梦话也要讲点道理。”
小荷也有样?学样?,“我明日能告个假吗?”
“能,可以,行?,”林秀水回,不学就不学,夏天正好眠。
前头母子俩看她,林秀水改口道:“我不讲道理。”
热昏头了还讲什么道理,没云里雾里就已经很好了,当然她坐廊棚底下吹风,有人?过来跟她讲天上的云。
是个很朴实的老汉,拿着?一叠用白宣纸剪出来各色的云。
他低声?问:“我听说?这里缝补和做东西便宜,能给我做个书袋来吗?我想把这些云放好。”
林秀水看他手里的云一眼,点点头说?:“能做的,十文就成。”
她又问:“老丈,这是你自己剪的?”
老汉笑笑,“是啊,我是个纸匠,平时见惯白花花的纸浆,摸着?的纸跟抬头看见的云一样?白。”
“我就看啊,一看每天出来的云还不一样?,有的圆,有的长?,有是红的,有些金黄的,我这辈子也没别的嗜好,就迷上看云了。”
老汉说?:“别人?总说?,这云没什么好看的,可我看这云啊喜欢得紧,可见完就忘,我又不会画,只好描样?子剪下来。”
“梅雨里还有几张发霉了,我只好给扔了,实在可惜。”
林秀水看他剪的云,千奇百怪,各种各样?,零零总总几十张。
她小心拿在手里,白花花软薄的宣纸,跟他所见每日的云一样?。
不过她跟老汉说?:“老丈这得裱,不裱边会翘起来,许久后会发黄,破裂,我边上有个裱画的,花点钱,他能给你裱好,叫你过十几年都还能看见今日的云。”
老汉一听,愣了会儿,而?后又笑道:“好,就等着?十几年后了。”
裱书画的夫妻两个一起给他裱的,还给老汉指了指前头那个路口,有个夏日爱出门画云的中年男子,说?不准还能成知己。
那男子总说?,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看云后,才觉得天地宽广。
林秀水给老汉缝了个加厚两层的书袋,老汉后头也经常过来,他也不说?话,就坐在前面棚子底下,他剪着?云,旁边男子画着?云。
她也抬头,王月兰过来也往天上瞧,说?了句,“这云跟丝绵一样?白。”
桑英说?:“白得像米,团起来像米糕。”
有人?路过也抬头,“跟我家的瓷枕一个色,我有个白瓷枕,夏天里睡着?老凉快了,我说?呢,肯定跟睡在云里一样?。”
一群人?不去吃饭,就仰头搁那看天,都觉得自己瞧出名?堂来了。
夜里不是看云,是瞧布袋戏的时候。
小孩子没到时候就搬凳子,抢着?要排前头,苏巧娘心里说?不出来的欢喜,跟林秀水说?:“我想成立一个小布袋戏社,你说?怎么样??”
“即使大家是小孩,可只要喜欢布袋木偶,那便是同?好,我就能送大家每人?一只布袋木偶了。”
这会儿社尤其?多,只要同?好多,不管什么都能成个社,甚至还有声?名?远扬的穷富赌钱社、重囚枷锁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