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他手背之上那原本纵横暴布着的一片青筋,亦是平复了下去。
他突然松开了自己钳住陆焕之喉咙的那只手,转身而去,再没有看他一眼。
陆焕之从墙上掉落在地,仿佛被抽去了脊梁,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协方才吩咐好了绿娘,命手下将楼里的人全部驱走,闭了大门,自己便守在这门外。
虽隔着门,他也能想象里头正在发生着什么。
起先还能听到陆焕之传出的话语之声和惨叫之声。渐渐地,里头安静了下来,也听不到他发出的任何动静了,不禁起了担心。
万一李穆一时情绪失控,若真将他给弄死了,毕竟此处是建康,又是个大活人,且还是陆家的,恐怕会有一场官司。正要推门进去阻止,却见门自己先开了,李穆出现在了面前。
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但还算是平静。
李协又瞥了眼地上的陆焕之,见他满头血污,面目可怖,一动不动,匆忙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发觉还活着,只是昏死了过去,松了口气,笑着走了回来,压低声道:“李将军放心去吧,我会替你再盯着这小崽子的。干出这样的事,他自己必也不敢在陆光跟前全部认下。陆家若是找你的事,方才我也吩咐好了那女子,就说是他来此闹事在先,险些逼出人命,刺史恰好路过,路见不平,出手教训了一下而已。”
李穆道:“多谢兄弟。回头我做东,请众位兄弟吃酒。”
李协唉了一声,急忙摆手:“李将军怎说这话?当初若不是李将军,莫说有我和那帮子兄弟今日,指不定连命都已经没了。我等兄弟,对李将军敬佩得是五体投地。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往后但凡还有用的着我兄弟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掉脑袋的事,你瞧我会不会皱一下眉!”
李穆又叮嘱,叫他看着些这里,莫惹来陆焕之日后报复。
李协眼前便浮现过方才那女子朝自己衣襟簪花的一幕,咳嗽了声,点头:“不消你说,我亦知道。”
李穆微微一笑,向他作了个揖,旋即迈步而去,从后门而出,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
为了她方便与父母相处,回来后,两人一直还住在高家。
李穆回到高府,已是戌时中。不等他下马,早有门口的下人出来迎接,争相向他问好,替他牵马入厩。
李穆入内,遇到了阿菊。问了声,知高峤今日回来得早些,伴着长公主,此刻两人已经回屋了。
“夫人也在房里了。李郎君晚饭可吃过了?夫人本想等你一道吃的,没等到你回,自己便先吃了,吩咐给你留饭。”
阿菊又说道。
李穆说在外头已是吃了,叫她不必费心,如常那样,脸上带着笑容,继续朝里而去。
越近那个院落,脚步便越来越慢。
院门是开着的。
他知是她为自己而留的。
院中光线昏暗,屋子的窗里,映着一片明亮的灯火。
廊下等候着的几个仆妇侍女正在低声地唠着闲话,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发出的动静,转头见是他回了,忙来迎,道夫人正在屋中沐浴。
李穆穿过蕉影婆娑的院落,步上檐阶,来到透出亮光的门前,定了定神,轻轻推门而入。
外屋空无一人。一道垂下的帐帘,将内外分隔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