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着你去。”她突然间觉得心里一阵酸楚,拉住了高云桐的手,脆弱的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就落下来了。
高云桐一直只见她嬉笑怒骂、睥睨一切的模样,是个小娘子里的“混不吝”,就是哭泣也不是这样撒娇的哭,一时都不习惯了,拍拍她的手背劝道:“你得好好保着我们的孩子呀!”
她抓着他的手摇一摇,又摇一摇,摇得他的心都软了,只能先答应:“可以晚一天出发,好不好?”
“躺下来陪我。”
他依言躺下来,被她抱住了腰,于是也轻轻环抱住凤栖。
凤栖在他胸怀里抽泣着,说话间带着睡意:“我怕你离开,上次那个孩子,我心里很难受……”
只不过之前身在敌营,风险重重,性命攸关,整天提心吊胆的,也无心为一个流产的小孩悼念;此刻心境却格外害怕和忐忑,生怕那样的惨况再来一回。
“我会好好的,要陪你一辈子呢。”高云桐向她承诺,她却越发哭得凶了,浑身打着颤儿。
高云桐拍着她的肩背,说着轻柔的话哄着她,好不容易看她睡着了。他还有一大堆备战的事,不敢再耽误,小心翼翼从她腰下抽出麻了的另一条胳膊,轻手轻脚地下榻蹬鞋,又帮她把被角掖好,亲了亲额头和鬓角,才恋恋不舍离开。
向凤杞回报备战事务的时候,凤杨在一旁随侍笔墨,把一些重要且机密的决策记录下来。不过和凤栖比起来,这位大姊对国政相当懵懂,两个人说到重要的地方,几乎要争执起来,她也只是劝道:“不要吵,好好说。”
好容易一堆正事儿谈完,高云桐要恪守臣道,低头赔不是道:“臣刚刚有些话说得重,请官家见恕。”
凤杞脾气倒还很好,也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个直硬性格,谁都不让的,不然也不遭那些磨难。”
又说:“我这几天心情也不佳,也不全是怪你顶撞。”
凤杨在一旁笑道:“都要当爹爹的人了,要控控自己的脾气。太后前两天还在说,官家怎么不到皇后屋里去?好歹是夫妻,好歹她为你怀了孩子。”
不说这茬儿还好,一说起,凤杞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勉强笑道:“不是我不去,是去了几回受了几回气,实在受不了了。她怀孕了,我妹妹也怀孕了,怎么就没她那么矫情娇气?天天挺着个肚子不是哭就是闹肚子明明还没大起来呢,全是她的肥肉吧?”
“听听这话说的难听劲儿!”凤杨嗔怪道,“高将军是不说,亭娘那个小脾气,只怕没少给高将军气受。可人家提到就欢喜。”
高云桐“嘿嘿”笑了两声,头皮发痒,忍不住挠了两下。
凤杞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欢喜不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高云桐诚心向凤杨请教:“不过亭卿这几天较以往真是脆弱多了。以往哪儿把我放在眼里!这几日却黏人。”
凤杨笑道:“可不都是这样!我怀孩子的时候,也恨不得把我们家王枢拴在腰带上不肯放去上朝。等生完了,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不来烦我和孩子才好。她肯黏你,你就好好陪陪她。”
高云桐想着即将出发的日子,甚觉对不起凤栖。
回到东院去,特意把手洗了又洗,换了衣裳,怕留有叫她不能闻到的翰墨味儿。
进门后,看见凤栖已经斜靠在靠窗的引枕上,拿着一卷兵书在看。
“穿这么少!冷不冷?”他急忙问,又献宝似的提起手中两个提盒,“喏,一盒果子脯,一盒梅子露,据说能开胃止逆呕,要不要试试?”
凤栖倦倦地点点头:“正好晚饭没什么胃口,试试呗。”
他很殷勤,给她倒了一杯梅露,又打开八宝攒盒的果子脯,深吸了一口气:“好香!是在并州城的几家蜜煎局和糖食铺子里凑出来的。看看,有紫苏梅、樱桃煎、琥珀藕、李子旋……”
凤栖心里笑他这个穷措大,故意问:“哪个好吃?”
他老老实实说:“数量不多,没舍得吃。”
“很贵呀?”
高云桐一向被她嘲笑穷酸惯了的,也没在意她的戏谑之意:“有点贵,但还吃得起。要不你亲自尝尝?看看喜欢哪个?你要喜欢的,就放开了吃,吃完了我再尽力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