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传来冷漠的声音:“醒过来就喝药。”
转睛一看,果然是温凌,臭着一张脸瞥过来:“看样子,这会儿你是能听见我说话了。”
“我晕了多久?”她便也冷静地问。
温凌说:“现在天刚黑,你晕了一个时辰吧。你别跟我卖弄娇气!军医已经说了,没什么大碍,就是你弱气而已。”
气哼哼盘膝在她身边坐下,放下药碗,把她一把拎起来,裹在怀里,然后捏着鼻子就往嘴里灌药。
凤栖挣扎不开,被他灌了一嘴药,鼻子不通气,也只能本能地咽了一口又一口,咽到呛咳了,温凌才罢手。
犹自气哼哼地服侍她,用手巾把她嘴角的药擦干净。
凤栖咳得流眼泪,刚咳定就问:“这是什么药?”
不由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小腹。
她衣衫狼藉,肚兜都被他撕裂了,裤腰也坏了,但身上“那地方”不痛,也没有黏腻不适的感觉,应该没有被他侵犯。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然后不屑地说:“哼,没碰你。我想到……就嫌恶心。想我堂堂一个皇子,要什么冰清玉洁的小娘子没有?稀罕一个大肚婆?!”
凤栖又问他:“这是什么药?”
他死狗一样阴沉沉地看她,就是好半天不说话。
凤栖自己说:“是了,你嫌我肚子里有我夫君的孩子,这一定是打胎的药。”
虽则目中莹莹,但也依然没有屈服之色:“我没想活着回去,自然也没指望留得住胎儿。你作孽只管作孽吧。”
一扭身挣开他的怀抱,翻身倒下,背着他继续睡。
背后能听见他粗粗的呼吸声,似乎是在制怒。
凤栖想到肚子里那个有形无生、还不会动弹的小家伙,之前她对之毫无感觉,只觉得每日食欲不振、疲劳犯困很是难受,如今想到小家伙或许会离她而去,突然就难过起来,啜泣了一下,赶紧噤声。
大概是肩膀的耸动和啜泣声还是被温凌看去、听去了,他好半日才沉沉说:“你放心,这药就是普通的安神药,怕刚刚打坏了你的脑子。我们靺鞨不作兴用药给妇人打胎,毕竟容易伤身,甚至一尸两命,有悖白山黑水神哺育众生之德,当然,这孩子我也不会许他生下,我们自有落胎的办法,你等天命吧。”
其时所用的红花、麝香、桃仁之类打胎药,活血破胎功力很强,若配伍不好、剂量稍大,就很有可能造成孕妇死亡,所以除非是不堕此胎则会丧辱门风之类的“非此不可”,一般能悄悄生下来的还是会悄悄生下来再处置。
凤栖不由想到曾听人说过,自靺鞨攻破汴梁,劫掠了大批京中贵妇贵女之后,为了尽快满足更多靺鞨将帅贵族的淫。欲,凡在妊娠的女子,都会让她们骑马堕胎。
大概是马匹颠簸厉害,胎像不稳就容易滑胎;甚至很多贵族娘子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不会骑马,上马行进不多久就会摔落,重摔之下难免落胎,这种亦伤身子,摔断腿乃至摔瘫痪的都有。
她心一紧,但也没说什么。
温凌起身把她的腿也捆住,然后又把薄薄的丝被盖好,一句话没说,拔脚出去了。
凤栖听见外面一片喧闹,然后是萨满的铃鼓声和唱傩声。
大概是又要开战,所以进行大祭祀,求白山黑水神明的保佑,也向神明占卜,求得预言和暗示。
唱傩之后是靺鞨人最欢乐的时候,喝酒声、歌舞声此起彼伏,营伎们娇声欢笑,时不时间杂着男人们的叫好,也有萨满傩师的高亢预言声。
凤栖把耳朵贴在地面,除了人们踏歌的步履,还能听见萨满的声音。
她有一阵没有听靺鞨语了,有些生疏,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萨满用古老的靺鞨歌调在唱:
“天池上月亮神升起,老虎和熊都安然服从。
头顶着七星彩云哟飘过,黑水里升腾着黑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