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折磨这几天,无心茶饭、无心睡眠,眼见的就瘦了下去,脸也蜡黄的。
温凌拿了一条薄丝绵被子,轻手轻脚给她盖上,她却陡然醒了,惺忪而惊惧,一时没有掩饰得住。
“你干嘛?”
温凌板起脸说:“你想把自己冻死?我可告诉你,你不吐露出太行高家军的消息,死都别想死!”
凤栖撇撇嘴,把那被子一揭,在他发火之前坐起身,嘟囔着:“这大夏天的,不盖被子还能冻死?真是……”
后面嘟囔声越发小了,估计是在骂人。
温凌又好气又好笑,撸袖上前好像要挥臂打人了,但实际上到凤栖身边,只是捏了她的脸一把,凶巴巴说:“昨晚上没给你捆上,倒酿得你无法无天了?要不是看你脸上淤青还没褪尽,我又该抽你一顿了!”
嘴是凶的,但心里却一阵窃喜:她的皮肤好滑好嫩!手感真不错。
因而也暗戳戳的欢心,凶巴巴把她先捆了,接着到帐篷外头瞧了一回军伍晨练,然后安排拔营,把她往牛车上一丢,鞭子一甩,对身边将士人道:“一批人把孟津渡守好,其他人随着我往东去,黄河上的延津渡,是扼住汴梁咽喉的好地方。咱们到那里去等曹铮的人头!等不到曹铮的人头,就再一次渡河到汴梁,去拿那狗皇帝的人头!”
他的亲军一片狂欢,甚至觉得要是没有曹铮的人头,而再一次攻破汴梁、抢掠一回也挺好。
凤栖告诫自己别生气,一会儿车马辘辘,她悄悄揭开车窗帘,看见大军迤逦,果然是往东而去。
延津渡是黄河上最繁华的渡口,也是离汴梁最近的渡口。如果她当时的谋算可靠,曹铮在晋王周边布置了可信的自己人,那么在温凌兵临城下之时,朝野必然一片混乱,无暇顾及被软禁的晋王,晋王可以在曹铮亲信的协助下逃出王府,振臂一呼抵御外敌,害怕城破遭难的汴梁军民未必没有呼应。
只是算计得虽好,里头有任意一点差池就不能成事,简直是高塔上走绊索般的艰难!
她心里自然也忐忑,暗暗告诫自己:现在要救父亲,要救国家,她只能利用温凌先除掉汴梁的伯父凤震,才能徐徐后图。
凤震与温凌之间已经为杀不杀曹铮的事有了罅隙,要是宋纲掌握的清议能再为曹铮多说两句话,要是作为皇帝的凤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越过大理寺职司硬要杀曹铮,要是和议的内容会让南梁的军民百姓更加的不满,要是幹不思在北边的推进速度让温凌更加恐慌……凤震与温凌的矛盾就必然会激化,她就有机会了。
而温凌果然对她有一些余情未了,她能够感觉到他这一阵眉目舒展,即便看起来总是凶悍的,却也并没有真的对她不利。
所以,接下来,她甚至要再次引诱着些他,还不能叫他看出端倪,只为了自己的谋算能够成功。
她正在怔怔地想着这些问题,突然光芒从揭开的车门帘涌了进来,她不由别转脸眯起了眼睛。
温凌笑道:“你饿了吧?”
凤栖确实挺饿的,但之前在他面前,一直是烈性的模样,此刻也只能死鸭子嘴硬,板着脸,翻了个娇俏的白眼,说:“我不过一个囚徒,有吃有喝就算是够客气了是吧?你就对我不客气我也不敢怎么样是吧?”把他昨儿的话尽数璧还。
“你这张嘴,真真气死人。”他说他气,实则一点看不出气,只是拧了她的脸一把,又顺势往下摸两下占占她的便宜,就似乎满足了似的,献宝似的拿过一只精美的红漆螺钿提盒:“我答应你的没有不肯做到的。喏,里面点心很精致,路上饿了就吃吧,省得你嫌肉和酪太腻,黑豆和莜麦又太粗。”
凤栖眉宇一松,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他目光仍然海东青一样锐利苛酷,但眸底深处仿佛在渴望她的表扬似的,满含着期待。
凤栖接过提盒,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他于是也笑道:“你居然还会客气?”
凤栖虽然不说话撇撇嘴,但转眸间略有一丝温柔。
温凌放下车门帘,痴想到:要是她真肯待自己温柔,他便不计前嫌了又如何?
但随即又回过神来:还是先从她身上得到有用的东西,譬如高家军的消息、高云桐的弱点,她这倔性子,必得彻底死了心才能重新想法子得到她。
而车里的凤栖,当然看出这朱红的雕漆螺钿提盒是南梁陪嫁的物事。
嫁妆里会有精致的点心,用料讲究,做得漂亮,通常还甜甜蜜蜜的,好讨个好口彩。
估计是温凌劫夺了准备出嫁的凤枰,然后现在把凤枰的嫁妆点心当礼物送给了她。
打开盒子,香甜的气味顿时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