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
她笃然说:“那我分析得没有错。这段日子,我晚上失眠,耳朵贴地能听见巡逻的梆子和脚步声。二刻一巡,环中军一遍、四周一遍;三更是两轮换班交接的时候,金柝格外响,其实却是虚张声势,是个极好的空档。”
溶月不由一直咽唾沫:“这些……”
凤栖说:“这拨并州的援军,神出鬼没,但战力很强,一点不像曹铮治下我大梁的士卒,应该是请来了郭承恩的人;郭承恩算计精明,不会派人白白送死,只是做个人情而已,肯定早就有了金蝉脱壳的法子;温凌把这些援军逼紧了,接下来他们就会故意搞出忻州乱象,而才能趁乱逃离,或许会有人来救我。我预埋了那么多伏笔,就是希望你能替我进忻州,把消息传给援军说不定高云桐就亲自来了。”
“啊?那个小贼?您也信他?”
“也就那个小贼或许还肯救我了。”凤栖说,“你愿不愿意为我一试?”
溶月开始紧张起来。
凤栖说:“溶月,古话说‘杨子见逵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没有哪一条路一定是通途,但我晓得哪一条路我一定不会走。”
她在黑暗里眼睛依然是炯炯明亮的:“不错,我是‘被’嫁给了温凌。世人、包括你,大概也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认命了就是,不要折腾,要想着怎么样获宠才是正道;可是我心里明白,我无法爱他,也无法跟他生活一辈子。别说他那么残暴,会打我,也极大可能会杀我;即便他改了,接下来两国势必交兵,我要在国仇家恨的夹缝里活一辈子,我想都不敢想!”
她轻轻握住溶月的手:“溶月,你知道我是个骄傲的人,要我低了头做他的婢妾,做他的奴隶,我做不到。”
溶月已然动容了,却还要嚅嗫着再追问一句:“可是……可是他说要把您当王妃的。”
“也许是吧。但是我的一辈子就要像蛛丝一样,垂在他这句话之下了。”
溶月悚然惊觉。
凤栖不是悲观。把自己的一生悬垂于男人可能有、可能无的爱宠之下,若有一天色衰爱弛,男人移情别恋,她就真正只能是两国反目的夹缝里的奴隶了。
“奴愿意去!”溶月说。
但紧跟着又问:“可是忻州城那么大,你们有没有约了在哪儿见呢?”
“当归,熟地。”凤栖说,“那小贼拿假乌头丸骗我,但也留了个讯息给我:他会归回熟稔的地方应该就是我们之前在忻州住的那间客栈了正好是在温凌没有攻陷的地方。”
第107章
忻州城的巷战也没有打几天。
增援的人太少,能作战的百姓大多也很绝望,开始的几场胜仗犹可,后来靺鞨军反应过来,加强了夜里的巡逻,白天则一点点往内城进逼,挨家挨户地搜索,遇上可疑的就杀戮,杀得血流成河,却也避免了全民皆兵的风险。
老百姓到底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面对悬在屠刀下的风险,恐惧战胜了求胜的欲望,还是选择了躺倒挨捶,很快就没几个愿意配合常胜军精锐来打巷战的了。
乔都管排出一百文钱,打发了陪夜的歌伎,神清气爽地把高云桐招来:“高兄弟,如今情势你看见了,忻州像扶不起的阿斗,我们也仁至义尽了。接下来还要全身而退毕竟不值得为了区区将败之城,送掉我们二百人的性命。”
高云桐并不迂腐,当然也知道忻州的积弊是长久的,如今大敌压境,无力回天。但这段日子学到了不少,也有收获。
他问:“如今大半座城都是靺鞨的,还在层层地往里逼,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乔都管说:“我们带来了火药,用桐油罐装着,给靺鞨军的主力设一个埋伏,等人一多,把拉得长长的引线点燃,桐油罐子会炸开,火星儿会溅得到处都是,威力其实也算不上大,但是靺鞨人大概是没有见过这玩意儿,火喷到哪儿燃到哪儿,架势能够唬人。咱们趁机从咱们还能控制得了的西城门冲出去,回并州找郭大帅。”
高云桐点点头:“好法子。但是有一笔钱就到不了手了。”
乔都管果然注目过来:“哪笔钱?”
高云桐说:“晋王开下的救他家小郡主的赏格,我可挺心热的。”
乔都管撮牙花子想了想说:“晋王要救女儿,赏格确实开得够高,但是冲击冀王的中军营,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高云桐说:“前几日冀王在哪里?”
乔都管一愣:“当然是在忻州指挥剿灭我们。你不是在高塔上还看见他的身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