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今连这身皮肉和骨头都不是我的,我如何能做主呢?只有我的灵魂被允许和她在一起,祖母可是此意?”
“你!”
林老夫人抖得更厉害,嘴里“你你你”了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也在仓皇之中落了泪,被婢女搀扶着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或许这就是我们严家的命。你爹躲过一劫,结果报应到你的身上……罢了,都是命、都是劫数……”
林老夫年已人耄耋,情绪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一屋子仆人、婢女健健康康,只有两个主子看上去都是一副风吹就倒的病模样。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严煜的心再次揪痛起来,他低头无声落泪,片刻后又立即抬头,面色黯淡而绝望。
“是孙儿不好。孙儿会尽快养好身体,该休息之时,也不会强撑,委屈这副身子的。祖母放心,早些回房歇息罢。”
林老夫人只是摇头,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向门口挪移,“好好好,这副身子到如今听上去已经不是你的了。我不管、我不管……”
关门声响起,房中又恢复安静。
季窈蹲在房上太久,腿已经开始发麻。她看着严煜面色疲惫,揉揉眉心又开口让婢女唤彩颦进来,心一下子又提起来。
他是要向彩颦探听自己的近况吗?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彩颦推门而入。
“主子。”
“渠阳那边进展如何?”
“两日前县衙送来的信里说,纵火案的凶手自行到衙门投案,被抓走的两个孩童也季娘子他们找着,估计结案之后就会回来了。”
“她还是如此厉害。”
他脸上温柔的笑意晃了季窈的眼。
不能再待下去。再待下去,她会忍不住想见他。
想摸摸他的脸,想轻蹭他骨节分明的手背,想扑进他宽厚的肩膀里,埋头痛哭一场。
季窈敛神静气,将瓦片归位后艰难地挪动双腿,跳到西厢房边围墙之上,最后沿着墙边回到门口,消失在夜色中。
房中纤瘦的少年郎浑然不知她的到来与离开,只在彩颦离开,一切又都归于宁静之后长舒一口气,望着窗外无垠的月色,开口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喃喃自语。
“非要等到结案之后再回吗?我好想你。”-
亥时四刻,南风馆已经打烊,小倌们不住在馆中,打烊之后各自家去。
商陆和蝉衣出事,季窈和杜仲前去营救,加上京墨因公回京,整个南风馆后舍空空如也。于是三七和楚绪被要求,在众人离开的这段时日就在南风馆住下,以防有人趁虚而入。
空闲之余,她也拜托二人将自己的珍哥儿和金哥照顾好。所以每日打烊之后,三七住在前馆三楼的空房里,楚绪就住在京墨的屋子里。
碧蹄在严府外的草丛里进食,身上气力恢复些许,带着季窈回到南风馆。
楚绪关好门窗刚准备剪烛,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自后厨马圈的位置传来。碧蹄的脚步声清脆柔和,她已经听过无数次,自然认得。
“他们回来了?!”
女娘披上外衫,点上灯笼走到后厨房外小院,打开门闩,就看见季窈牵着碧蹄,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
“掌柜,果然是你!杜郎君和蝉郎君呢?还有商陆,他们可都平安?嗨呀,瞧我这张嘴,有你们在,他们肯定是平平安安的……”
楚绪兴致高昂,见她不说话还打算继续问下去,没想到季窈从头到尾紧抿的唇突然下压,哼唧两下,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楚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