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想也不想回绝了,又喘口气,冲那小内侍高喊:
“殿下不喜外人靠近,原地站着!等我慢慢推过去——”
变故就发生在瞬间。
掌灯令下,宫里处处亮灯,天色尚未全黑,桥面灯光明亮,桥下陷入大片暗影。
有道黑影从七孔桥的黑暗桥洞下翻出,仿佛夜色里一缕黑烟,无声无息翻上灯光明亮的桥面。
谢明裳听到身后响起的呼啸破空风声。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远处的河岸边,忽地传来一声喊:“谢——!”
那是个年轻男子嗓音,越过水面而来,声线里带惊慌又含怒气,听在谢明裳耳里陌生。
那嗓音终止得却又突兀,喊了个字便消失,倒仿佛被人扑过去捂住嘴似的。
随着那声喊,迎面慢腾腾走近的小内侍像被定住了。
从他的角度,似乎看到了极其可怕的景象,他骤然张大嘴巴,双目瞪大,定定地看向谢明裳身后,露出惊恐之极的神色——
灯光明亮的七孔桥上,突兀地亮起两道雪白刀光。
两道弧光亮起的前后略有参差,却几乎于同时消失。
谢明裳此刻站着的石桥栏杆边,正有一座灯台,鲜红色的液体呼啦啦飞溅进灯台,飞溅进油灯芯里。
灯芯晃了晃,火光黯淡片刻,又重新明亮起来。
谢明裳手中握一把半月形状的弯刀,刀鞘滚落地上,倒映出明亮灯火;开锋的刀尖雪亮,映出对面蒙面黑衣刺客一双仓皇的眼。
黑衣刺客的右手齐腕而断,掉落在桥面上。断手还紧握着一把薄刃刀。
浓烈的血腥气弥漫鼻下。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谢明裳的衣摆上滴滴答答地流血水,又落去萧挽风的衣襟上。
谢明裳的眼睛盯着对面刺客,萧挽风的目光盯着身前手握滴血弯刀的小娘子。
刺客的断腕还在涌血。血水如细水柱般溅落桥面。
发愣的刺客终于意识到,刚才片刻间发生了什么。
眼前容色昳丽的小娘子,仿佛一朵枝头盛开的精致花儿,凋零徒惹怜惜。
他于桥下藏身处冷眼看她上桥时,对于今日注定陪葬的这位谢家小娘子,心里还闪过不忍……
木轮椅后头挂着的弯刀,竟不是河间王的兵器!是这谢六娘的兵器!
她竟然不回头,只听风声便估出他出刀的方向。
那惊人一刀,后发而先至,角度极度刁钻,直接削断了他的手腕……
刺客捂着断腕,怨恨地瞪视令他功败垂成的小娘子,踉跄倒退两步,跳下桥去,消失在桥下黑暗中。
桥上小内侍放声尖叫!
喊叫包含惊恐,尖利地冲破水面,传入池两岸的众多双耳中。
距离七孔桥不远处,水边上百宫人齐声惊喊,响彻天际!
不,亲眼目睹桥上一场刺杀的,岂止是宫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