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关中战场的断戟残垣上,将泥泞里的血污染得愈发刺目。
挛鞮龟勒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掌心的汗已浸透了缰绳。
他望着不远处卜虎的背影,甲胄上的‘卜’字大旗被风撕得猎猎作响,方才那记带着怒火的马鞭“啪”地抽在他战马臀上时,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鬃毛炸开……那力道里的狂躁与绝望,让挛鞮龟心口猛地一沉。
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跟着卜虎转战中原数年,刀山火海从未退缩,可此刻看着卜虎转身时脖颈绷起的青筋,他忽然懂了:‘主帅早已被败局逼乱了心智,留在此地,不过是陪他做无谓的挣扎。’
“驾!”挛鞮龟咬了咬牙,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奔出,他没有回头,只将卜虎那句含混的怒骂与战场的喧嚣抛在身后,甲胄下的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而卜虎已无暇顾及他。
他猛地勒转战马,鎏金马鞍在颠簸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转身直面疾驰而来的力羯朱宏。
此时的卜虎,战袍被血污浸透,鬓角的乱发黏在汗湿的额上,唯有那双曾运筹帷幄的眼睛里,还燃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光:“力羯朱宏!”
“你我同是北蛮草原长大的骨头,今日不较兵法,只凭蛮族勇士的规矩,分个生死!”
力羯朱宏的那黑色的战马,喷着响鼻,铁蹄在泥地里刨出深坑。
他握着丈八长槊的手骨节泛白,槊尖的寒芒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喉间滚出一声沉笑:“好!”
“卜虎,你用兵如神,我敬你三分!”
“可论草原上的真刀真枪,我力羯朱宏从不输人!”
他话音未落,双腿猛地夹紧马腹,胯下的黑色战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长槊拖在身后,划出一道带起尘土的弧线!”
卜虎横刀迎上,刀身与槊杆碰撞的瞬间,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终究是靠谋略扬名的帅才,常年居于中军帐推演战术,臂力远不及力羯朱宏这般日日在沙场拼杀的悍勇之辈。
不过一合,力羯朱宏手腕翻转,长槊如灵蛇出洞,“噗”地穿透卜虎胸前甲胄,槊尖带着血花从后背穿出。
卜虎闷哼一声,身体软软从马背上栽落,手中横刀“哐当”落地,在泥地里转了半圈,刀刃映着他涣散的瞳孔。
力羯朱宏翻身下马,一脚踩住卜虎挣扎的肩膀,腰间弯刀出鞘,寒光闪过,干脆利落地斩下首级。
他提着那颗染血的头颅站起身,高喝声响彻混乱的战场:“卜虎已死!尔等主将首级在此!”
“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斩!”
声浪所及之处,卜虎麾下的中原士兵们握着兵刃的手渐渐松了。
先是前排一个年轻士兵颤抖着丢下长枪,接着是十数人、数百人……兵器落地的脆响连成一片,像秋日断落的枯枝,溃散的军心再也拢不起来……主将都没了,这场仗还有什么意义?
而卜虎麾下那四位最为信任,其能力也是十分出众的将领,此刻正走向各自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