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兰又向着以撒蹭近一步,绒软的羽翼有一瞬蹭过以撒的面颊,带着天堂久违的气息,“你想做什么?只是淋雨或者……我们可以提前出门逛逛!我的意思是,现在天色看起来和晚上也差不多了——”
“为什么非得是晚上?”
以撒不喜欢天使言下隐含的“你比加百列更需要照顾”的含义(也许是因为祂不愿承认这的确是祂内心深处的渴望),更不喜欢天使轻松愉快的语气。
一切都如此让人心烦,令他的手掌根溃烂似的发痒,急迫地想折断天使洁白的羽翼:“猜我想起了什么?我房间里还有一坛葡萄酒。你刚刚问我想做什么?——我想你陪我喝酒。”
这是纯粹恶意的邀请,利奥兰能清晰感觉到。他应当像加百列整治虐待生命的孩童那样小惩大诫,但略做犹疑,他选择跟以撒身后絮叨:“我们不能喝得太多。晚上我们还有行程。”
以撒感觉身后跟着一只多嘴的山啾:“到底为什么非得是晚——算了。只要你陪我喝完这坛酒,随便你想带我去哪都无所谓。”
阴谋撕破面皮、展露出獠牙,还需要精心挑选舞台吗?上帝将祂们打入深渊,欣赏祂们卑微的恳求和哀嚎,难道有专门挑选配乐吗?
祂注视着天使随着一杯杯灌下的酒液越发熏醉,迷离、慵懒浮上那张圣洁的面庞。当绛红的酒浆沿着天使淡薄的唇血滴般坠落,祂近乎兴奋——
天父啊!你可曾看到自己眷顾的光辉之子也沾染上罪恶的颜色?
你会将他像对待祂们一样残酷地打入地狱,还是给予同亚伯拉罕那好色之人所受的眷顾一般的偏爱?
隔着水镜,阿斯蒙蒂斯跃跃欲试:“是这样的,我想冲了。”
旁边刚进入情绪的大恶魔们巴不得把同袍打死,萨麦尔一把揪住阿斯蒙蒂斯性奋翘起的桃心尖尾巴:“你敢冲过去试试,别打搅我们的情绪!”
撒旦无视自己手下的这一帮活宝(以前不觉得,现在祂感觉这帮子大恶魔似乎也有种脑干缺失的美),只无比期待地注视天使。但凡对方表现出任何一点贪杯,或者不恰当的失态,祂就将拥有一个利奥兰啦哈哈……咳。祂就将赢得与上帝之间的这场赌局!
数双充满期待或恶意的目光下,天使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睛,打盹似的小鸡啄米了几下脑袋:“我们……嗝!喝完了?——很好!”
天使冷不丁站起身,笔直地像个兵:“出发!散……散心!”
近三米的羽翼跟着主人一起笔直伸展,唰地一下差点没把以撒的小身板拍进墙里。
以撒刚想继续诱惑,利奥兰已经一把拎起了人类,熟练地往自己身上一挂:“起……起飞!”
天使昂首起步,在狭窄的窗口叮铃哐啷地撞了个七荤八素。
亚伯拉罕等人听见声音惊恐赶来,还以为是家里遭了强盗,抬头就看见天使舒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华美犹如浮雕的宽阔羽翼,倏然一扇,便有力地掀起一小股飓风,承载着他和以撒向上方飞升。
“你*……”利维坦骂了一半将脏话憋回去,气急败坏,“雷!!有雷!!”
“噢你会没事的……嗝!”
天使非但没有避开可能将肉体凡躯劈成焦炭的雷光,反倒更加用力地一扇羽翼,冲着横亘乌云、将近四十米长的雷柱直冲而去!
“——*!!*!!”
利维坦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祂这辈子还没经历过侵占身躯、被雷活活披成孤魂野鬼的丢脸局面,更别提还是在另外四个同袍(实际上还有撒旦和上帝)的围观下。有那么一瞬,祂几乎要抛弃这具肉身,直接流窜回自己的躯壳,但下一秒——
天使厚实的羽翼将祂严严实实地包裹。
利奥兰以一种极富技巧、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这么干过多少次的灵巧姿势,拢着羽翼旋转避让,那段粗如龙蛇的洪雷擦着他的羽尖击向云团,下一刻又被远远地抛在脚下。
酒过三巡,已经是入夜。月光藏匿在更深的黑暗中,只有雷光在他们脚下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