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缓缓睁开眼,看向他。
明明呼吸都因伤痛而发颤,眼神却一派冷淡漠然,像浸过冰水。
声音也淡,一字一顿:“我,不去。”
赵九河一愣,接着一下子火了。
大人就交给他这一件事,让小玉儿老老实实地、听话乖顺地去服侍长公主。
他还以为这会很轻松,毕竟这少年到清风馆六年,一贯逆来顺受。
怎么突然就倔起来了?
但他没工夫琢磨。
今天已经是大人给他的最后期限,若还办不成事,那他脑袋别想要了。
“不去是吧?骨头又欠磨了?”
他摔下手里的鞭子,朝外头喊:“来人!”
管事躬着腰小跑进来。
“给他衣裳扒干净,扔到外头跪去!”
十一月的夜晚,滴水成冰。
虞白跪在院子里,浑身上下只有一小块布遮羞。
寒风刀子似的割他的皮肤,石砖冰冷坚硬,像在啃他的膝盖骨。
前头,客人陆续上座,厢房传来阵阵调笑娇啼,污浊无比。不远处,闲着的小倌三两聚首,窃窃议论着他,视线落在他身上像针,充满恶意。
然而,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愤怒、羞辱、委屈,疼痛、寒冷、饥饿……
一切情感和知觉,都与他无关。
他仿佛从躯壳中抽离出来,浮在半空,看着浑身赤。裸跪在地上的人。
再这样跪下去会病倒的,虞白心想。
这三天他粒米不进,再又受刑,本就卫气不固,冷风一吹,必得风寒。
身下石板已经结霜,寒气入体,关节亦会有损。还有身上的暗伤,若不能好好休养……
他冷静得可怕,像个旁观者,一寸寸诊断自己的身体。
他惯常这样——隔绝情绪,隔绝感知,像麻木的人偶一样活着。
来到这里已经六年了。
六年来,他受过无数辱骂,看遍了世间肮脏。
那双本该治病救人的手,现在学着怎么伺候人。
六年,他都熬过来了。
他会死在今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