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7年2月12日,北海,晨雾弥漫。
英国皇家海军“尊严”号战列舰的舰桥上,费舍尔上将的指节因紧握黄铜望远镜而发白。斯卡格拉克海峡的浓雾像一层浸透的棉被,将海天缝合在灰白色的混沌中,能见度骤降至不足1000码。
“还是没有德国舰队的踪迹?”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航海长威廉姆斯中校摇了摇头:“巡逻驱逐舰‘闪电’号发回信号,海峡东侧仅发现三艘德国轻型巡洋舰,遭遇我前锋后立即转向撤退。”
费舍尔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这太反常了——德国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支运输舰队对奄奄一息的俄国意味着什么。他转身时,军靴后跟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手指重重戳在威廉港的位置:“公海舰队的主力动向?”
“最后一次可靠情报是72小时前,”情报官帕克上尉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上倒映着摇晃的煤油灯光,“六艘‘拿骚’级全部停泊在威廉港,锅炉处于冷状态。”
舰桥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蒸汽管道发出的嘶嘶声和电报机断续的滴答声。费舍尔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种反常的平静比遭遇整支德国舰队更令人不安。
“命令护航编队保持12节航速,”他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像是从肺管子里挤出来的,“主力舰队保持20海里距离,各舰炮位全员戒备。”
两小时后,波罗的海入口处。
“烟柱!东北方向发现大量烟柱!”
瞭望哨杰克逊的尖叫声刺破了“却敌”号战列巡洋舰舰桥的沉闷。塞巴斯蒂安·威廉姆斯中将一个箭步冲到右舷窗前,黄铜望远镜的调节环在他手中咔咔作响。在渐渐散去的雾气中,远处的海平面上浮现出一片模糊的黑影——至少二十道烟柱如同地狱之矛,刺破铅灰色的天空,隐约可见高大的三角桅杆轮廓。
“上帝啊”炮术长安德森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测距仪差点滑落,“是德国主力舰队?”
塞巴斯蒂安·威廉姆斯没有回答。他的视网膜上倒映着那些逐渐清晰的轮廓——俄国人特有的圆钝舰艏,杂乱无章的烟囱布局,还有那些标志性的斜桅记忆突然闪回到几年前在圣彼得堡海军造船厂见过的模型。
“是俄国舰队!”英国本土舰队旗舰“尊严”号的通讯官突然大喊,电报机随之疯狂作响,“他们发来了识别信号!”
译电员颤抖着念出电文:“‘彼得大帝’号致英国盟友:奉沙皇敕令前来接应。德国舰队去向不明,请保持警惕。——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克拉多。”
费舍尔突然笑出了声:“沙皇居然把最后的本钱都押上了?”他转向副官,军装袖口的金线在煤油灯下闪闪发亮,“给护航编队发信号,按原计划进入波罗的海,目标,圣彼得堡。”
一个小时后,哥得兰岛西南海域。
当英国“台风”号装甲巡洋舰与俄国“留里克”号在波涛中并排行驶时,两舰水兵隔着数十米的海面相视而笑。俄国水兵们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呢制服,却把柚木甲板擦得能照出人影;英国水手们则惊讶地发现,这些俄国战舰的舷侧装甲上布满了粗糙的修补痕迹,钢板接缝处还残留着没清理干净的火药黑渍。
在“彼得大帝”号战列舰的军官餐厅里,克拉多上将正用颤抖的手给费舍尔倒伏特加。“我们三天前就埋伏在这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斯拉夫口音浓重的英语在酒精作用下更加含糊,“沙皇陛下说了,就算拼光波罗的海舰队,也要把物资运回圣彼得堡!”
费舍尔注意到餐厅角落里堆着的沙袋和急救箱,墙上还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很显然,这是一支正在接受战火考验的舰队!
他抿了一口烈酒,突然问道:“德国人最近有什么异常?”
“反常的安静,”克拉多上将压低声音,喷出一口伏特加的酒气,“自从上周‘波美拉尼亚’号离开但泽港后,整个德国舰队就像被魔鬼吞了一样。”
费舍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橡木桌面。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与此同时,3000米高空。
德国LZ-7号飞艇静静悬浮在云层之上,铝制骨架结满了冰晶。观测员冯·里希特霍芬少校正通过蔡司公司特制的高倍望远镜记录英国舰队的编队情况。他的皮靴陷在结霜的铝制地板上,呼出的白气在目镜上凝结成霜。
“确认:4艘‘无敌’级、4艘‘威严’级、4艘‘无畏’级、2艘‘猎户座’级,”他对冻得发抖的发报员说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全部进入波罗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