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眼下确实仍显稚嫩,但我熬得起,您呢?
胡靖呼吸一滞,眼前一黑,才要发作,却见秦放鹤低低笑了几声,径直从他身边掠过,伴着风雪,大步而去。
“很意外,是不是?”
胡靖和秦放鹤离开后许久,天元帝才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太子一怔,默然无语。
分明是文人,老也好,弱也罢,言谈间却依旧刀光剑影,杀人于无形,丝毫不逊色于战场血肉横飞。
天元帝本也不想听太子的回答,只慢悠悠捻起一枚羊脂白玉的棋子,随手丢到棋盘上,声音清脆,“太子,你要记住,治理国家未必非要一板一眼,任用臣子就像放风筝,而你是放风筝的人。只要风筝线够长够结实,”他抬头看了太子一眼,摆
摆手,“可以由着他们自己去,随便飞。但若是心大了,心野了,记得及时收线。”
太子若有所思,“那若风是太大,儿臣收不动呢?”
便如当年的方阁老、卢芳枝……
天元帝轻笑一声,轻描淡写,“好风筝难得,却未必寻不来第二个,收不动,剪断换新的就是。”
内阁里的是人,但却不是一般人,个个都是从人精窝里斗出来的,哪怕看上去最憨厚的,也有一万个心眼儿。
为人君者,最要紧的是知道如何拿捏。
要信任,却不能完全信任。
“当你完全信任一个臣子,就意味着他已经踩到你的头上。”天元帝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顺势往他头顶瞄了眼,仿佛上面真的坐着一只骄傲的动物。
“他们就像猫,可爱又可恶,会一点点试探,你若太过纵容,他们就会恃宠而骄、张牙舞爪……越漂亮的猫越聪明,一点即透,但你要记得点……”
说这话的时候,天元帝一时笑,一时摇头,显然十分有心得。
用臣子和驯兽的道理是一样的。
太过亲密,他们也会狗仗人势,无法无天。
可若太过疏远,毫无情分,何谈托付?
太子自觉受益匪浅,“儿臣明白了。”
他略整合下语言,试探着总结,“所以既要守好风筝线,又要约束好猛兽,不叫它们胡乱主动伤人。”
“嗯,”天元帝笑着点点头,“有几分味道了。”
他招招手,示意太子在他身边坐下,“不过你忽视了一点,你可以用恩宠、威势掌控一个人的身体,却永远都没办法完全控制他的心……正如后宫那些嫔妃,多少人是真的爱慕朕本人,又有多少人仅仅是屈服于朕的权势地位?”
揣着明白装糊涂,各取所需罢了。
人是活的呀!
天地君亲师,君为臣纲……说的好听!
自保、自私、自大乃人之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