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屯的新稻种刚收完,林缚就把赵虎叫到跟前,扔给他一本册子:“把这些新兵,按册子上的法子练。”
赵虎翻开册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册子上没写“扎马要稳”“出刀要快”这些老规矩,反而画着些奇奇怪怪的图——有几个人躲在树后扔石头,有几个人趴在地上学狗爬,还有一页画着个沙盘,插着几根树枝。
“大人,这是啥?”赵虎指着学狗爬的图,“您让新兵学这个?这哪是练兵,是耍猴呢!”
林缚正在给沙盘插小旗子,闻言头也没抬:“耍猴能赢仗?这叫‘战术训练’。你以为打仗就靠挥刀子?得用脑子。就像种地,知道啥时候下肥,啥时候除虫,才能有收成。光会抡锄头,有啥用?”
赵虎还是不明白,但拗不过林缚,只好捏着册子去了训练场。
新兵营里,三十多个新兵正站得笔直,个个背着大刀,看着挺威风。为首的是个愣头青,叫王二柱,家里是军屯农户,力气大,能举着石碾子转圈,但脑子不太灵光,教他向左转,他能顺拐三次。
“都听好了!”赵虎举起册子,“从今天起,不光要练刀枪,还得练这个——”他指着学狗爬的图,“这叫‘匍匐前进’,能躲箭。”
新兵们炸开了锅。王二柱梗着脖子:“统领,咱们是当兵的,不是泥鳅!趴在地上算啥?”
“算活命的本事!”赵虎想起林缚的话,板起脸,“去年边关打仗,有个老兵就靠这招,躲过了三箭,还砍了两个鞑子。不想学?行,出了人命别喊娘!”
这话管用。新兵们虽然不情愿,还是趴在了地上。可刚爬了两步,王二柱就“哎哟”一声,原来他没看路,脑袋撞在了石头上,起了个大包。
“你看啥呢?”赵虎踢了他一脚,“地上有石头不知道绕着走?打仗的时候,敌人的箭可不会绕着你飞!”
王二柱捂着脑袋,嘟囔道:“地上太脏了……”
“脏?”赵虎笑了,“等你肠子流出来,就知道啥叫真脏了。”
接下来的训练,更让新兵们摸不着头脑。赵虎让他们分成两伙,一伙守着堆石头当“城堡”,一伙拿着木棍当“攻城锤”。王二柱嫌木棍不够威风,偷偷换成了真刀,结果没留神,把自己人的胳膊划了道口子。
“你个憨货!”赵虎气得夺过他的刀,“练的是脑子,不是蛮力!谁让你用真刀了?”
林缚来视察时,正赶上这出。他没骂王二柱,反而让人搬来个沙盘,插上小旗子:“二柱,你要是守这座‘城’,敌人从东边来,你咋办?”
王二柱挠挠头:“我……我带着人冲出去砍他们!”
“砍完呢?”林缚移动小旗子,“西边还有敌人,你回不去了,城就丢了。”
王二柱脸涨得通红:“那……那我分一半人守西边?”
“分多少?”林缚追问,“五个还是十个?敌人有二十个,你分五个,不够打;分十个,东边守不住。”
王二柱答不上来,抓着头发蹲在地上。其他新兵也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的说“先假装从东边冲,再绕到西边偷袭”,有的说“让几个人爬树当哨子,看见敌人就喊”。
林缚点点头:“这就对了。打仗就像种庄稼,得算着来。啥时候播种,啥时候浇水,心里得有数。光靠力气,是打不赢仗的。”
从那以后,新兵营里多了个奇怪的景象:白天练刀枪,晚上围在沙盘旁吵吵嚷嚷。王二柱脑子慢,但肯下功夫,别人睡了,他还在沙盘前挪小旗子,嘴里念念有词:“左边五个,右边三个,留两个当后手……”
有次训练“伏击”,赵虎让两个老兵扮“敌人”,带着空弓箭去“偷袭粮仓”。王二柱带着五个新兵埋伏在路边,眼看“敌人”快到了,他突然跳出去大喊:“缴枪不杀!”
“敌人”愣了愣,抬手就射,虽然没箭头,还是把新兵们吓得够呛。结果可想而知,伏击变成了混战,王二柱的胳膊还被“箭”抽了一下。
“你喊啥?”赵虎气得跳脚,“伏击就是要偷偷摸摸,你生怕敌人不知道?”
王二柱捂着胳膊,委屈地说:“我想吓吓他们……”
林缚听说了,没骂他,反而带他去看军屯的陷阱——那是陈老兵挖的,上面铺着树枝,底下埋着尖木桩,看着跟平地没啥两样。
“你看这陷阱,”林缚说,“它会喊‘我在这’吗?可只要有人踩上去,就跑不了。伏击就像设陷阱,得藏着掖着,让敌人自己钻进来。”
王二柱盯着陷阱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下次我不喊,等他们走到跟前,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