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砰”地迸出火星,完颜雍犀角扳指已钳住乌古论肩胛:“讲。”
仕林喉结滚动咽下腥甜,正欲起身却被玲儿袖中暗劲压住圈椅。
青玉砖映出乌古论踏罡步斗的身影:“贫道闭关四十九日,推查大金之国运,推演黄道十二宫,谓百年三巨变。”
“己巳年巨变——”他枯指在空中划出血溅北辰的弧线,"血溅北辰,狐火焚庙,弓鸣非战,鼎沸自凋!完颜亮踏血登极!”
檐角铜铃忽齐声震颤,乌古论袖中抛出的蓍草在案几排成辽水阵势:“二变辛巳年,鹰扬辽水,骸锁南山,金生丽水,火炼空函。”
“辛巳年?金正隆六年!宋绍兴三十一年!”仕林忽而拍案而起,“正是今年!”
“许公子……”乌古论轻笑一声,话音未落,乌古论旋身划出第三道卦象:“癸酉年又一变!白虹贯日,九鼎倾沙,龙战玄黄,其血无家。”
“国师此言……”完颜雍脸色忽变,背过身去,露出为难的神情。
“王爷可知,有违天意,必遭天谴乎?”乌古论忽然对着完颜雍背影跪落,道冠触地铿然有声,“天谴不在王爷,而在大金!完颜家三代基业,贫道恳请王爷为大金之国运!为苍生百姓!进位!”
玲儿指甲掐入掌心渗出血珠,她按住仕林的手背比北地霜雪更冷。
檐下忽传来羽檄破空声,韩承武闯入时带进的晨光撕开满室阴翳:
“王爷——”
“禀王爷!完颜福寿、高忠建率两万猛安军北渡辽河!”军报上的火漆印痕犹带马蹄血渍,“前军已过辽河!”
完颜雍攥着褶皱军报,指节在羊皮纸上压出青白的凹痕,突然暴喝一声将案几踹翻在地。他双目赤红,镶金腰带上的虎头铜扣随着剧烈喘息不断起伏
“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抓起砚台砸向跪地的斥候,飞溅的墨汁在乌古论赭色官袍上绽开血莲,“陛下二十万大军围困江北,他们倒敢带着本部兵马私渡混同江!”破碎的茶盏在青砖上迸裂,惊得角落里的铜壶滴漏都停滞了呼吸。
乌古论慌忙以袖掩面,佝偻着腰往前蹭了半步:“王爷明鉴,此事定另有隐情……”话音未落便被暴怒的掌风掀翻,后脑撞在描金屏风上发出闷响。
“完颜伯伯!”
一直隐在阴影中的玲儿突然起身,阴影中白裙如雪扫过满地狼藉,玲儿广袖翻飞间已至门前:“金廷密报,宋人避嫌。”
“无妨——”完颜雍抬手间金丝护腕撞出脆响,“大宋公主当观金玉盟约。”
“不必!”玲儿冷睨着屏风后晃动的甲胄暗影,青玉耳坠在颈侧划出寒芒,看着惺惺作态的完颜雍,她一刻也不想多留,“走!”
话音未落,小青素手已掀开竹帘,仕林犹疑着躬身作揖。
“站住!”
完颜雍踏碎满地碎瓷追至檐下:“安阳要弃江南父老于铁蹄?”
玲儿倏然转身,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完颜伯伯若要做忠臣逆子,我一个落魄公主何以左右!是忠昏君还是忠天下,完颜伯伯自己决断吧!”
“放肆!”乌古论银白拂尘直指少女眉心,“公主莫要撕破两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