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却笑着摆了摆手,语气真诚道:“少侠客气了。我呢,就是个游医,治病救人是本分,谈不上‘救命之恩’。你若是真要感谢,把诊金付了也就是了——诚惠,五两银子。”
这话出口,李莲花心里其实在滴血。他给李相夷用的药,哪是五两银子能打发的?桃清临行前塞给他的保命药丸,千金不换,从金鸳盟库房“借”来的金疮药,那也是最顶级的药。
可谁让他李莲花有“原则”,这些年给人看病,无论对方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还是江湖上名声斐然的大侠,都只收五两银子,多一文都不要。
李相夷闻言,却是一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怀里只有那枚从不离身的四顾门门主令,还有一把贴身的刎颈短剑,别说五两银子,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他抿了抿唇,脸色又白了几分,低声道:“抱歉,李大夫。我……身上暂时没有银两,等我回去后,立刻差人给您送来,绝不会拖欠。”
李莲花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了然的笑意,却没点破,只是收起算盘,语气依旧轻松:“无妨,反正我也不急着用钱。只是我瞧着少侠的衣着,倒不像是寻常百姓,东海边这几日动静很大,又是打斗,又是找人的,少侠莫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李相夷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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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并非如此。在下孤身一人落入海中,得李大夫救回,已是侥天之幸,与其他什么人并无干系。”
他不敢说自己是谁,也不敢提四顾门。云彼丘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眼前这个救了他的游医。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是金鸳盟的人?谁知道这破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至于海边寻人的人,可能是四顾门的人,也可能是金鸳盟的人,谁知道呢。
李莲花看着他紧绷的肩膀,没再追问。他拿起空了的粗瓷碗,转身走向门口,脚步依旧虚浮。“既然如此,那少侠就安心养伤吧。”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李相夷一眼,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这破庙虽偏,却也安静,没人会来打扰。只是夜里冷,少侠若是觉得冷,就把那边的干草多盖些。”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破庙的门,将外面的风雪与寒意都挡在了门外。
庙内又只剩下李相夷一人,他看向门口的方向,怔愣片刻后,盘膝坐好,吸收药力,调理内息。
半个时辰前,庙内还能听到李相夷压抑的咳嗽声,此刻却只剩下空荡荡的木板与散落的干草。李相夷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青布长衫的身影从庙后转角转出来,李莲花站在阴影里,目光落在远处那道踉跄却坚定的背影上,看着李相夷一步一步消失在远处。
在这里见到李相夷,他的心情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复杂到连自己都快分不清,此刻心里翻涌的,到底是恨,是叹,还是别的什么。
他曾是真的恨过李相夷的,恨他的自负,恨他的一意孤行。可当他在海边看到那个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人时,他又做不到无动于衷。
李相夷是骄傲的,也是不可一世的,可他满身伤痕的时候,也是脆弱无助的。李莲花没有等到有人来救他,李相夷还有他这个陌生人的援手。
李莲花叹了口气,他知道李相夷这一去,要面对的是什么。是单孤刀假死的阴谋,是肖紫衿的背刺,是乔婉娩的放弃,是四顾门内部的质疑。
他不是不能阻止,而是不愿阻止。他既盼望着李相夷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认命地成为李莲花,又盼望着他能够浴火重生,做永远的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