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对人才的关注:“能入得了先生的法眼,得其赞誉,想来他必有寻常人难及的长处。楚地丰邑……千里跋涉而来求学,不易。寡人……记下了。”
嬴政最后那句话更像是自语,随即对萧何摆摆手:“你且退下吧。”
“喏。大王万安,萧何告退。”
萧何再次躬身行礼,又向秦臻行礼后,才垂首倒退着离开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自始至终目不斜视。
待萧何离开,书房内只剩君臣二人,空气骤然凝重。
嬴政随意踱了两步,走到书桌前,随手翻阅了两卷萧何送来的文书。
字迹工整清晰,条目分明,关键处甚至有小字注解,足见用心。
而后他随手放下文书,看似随意地问道:“此人初入学苑,先生便委以文书誊抄重任,且涉及案卷分类,可见倚重信赖。”
秦臻淡然一笑,缓缓说道:
“萧何心思缜密,做事条理清晰,虽初来,却颇能沉心静气。誊抄整理看似琐碎,却正是熟悉秦律规制、磨砺心性、洞察政务细节的良途。物尽其才罢了。”
嬴政点了点头,并未在此事上深谈。
他径直走到书桌对面坐下,方才还带着一丝闲聊意味的神情,瞬间变得沉凝。
随后,嬴政不再绕任何弯子,声音低沉而急促:
“先生,寡人今日前来,是有一桩紧急之事要与先生商议。雍城……出事了。”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一闪:“昨日隗壮送来密报,雍城惊变,谋逆之相已显。壁垒军营暗筑,关中旧族孟氏家主孟逸,公然勾连叛逆,已成其爪牙渠魁,更有……更有暗指,此事竟与太后有所牵扯……
其传递来的种种迹象串联起来,幕后主使之人,寡人已确信无疑,此番雍城异动的主谋,正是那个深藏蕲年宫的内侍,嫪隐!”
他将“嫪隐”,二字咬得极重。
嬴政没有再用任何隐喻故事试探,而是直截了当地点明了怀疑对象。
这直指核心的摊牌,让书房内的气氛骤然紧绷。
秦臻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他看着嬴政眼中压抑的怒火与猜疑被证实的冷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时机。
嬴政的目光则紧紧锁在他脸上,等待着秦臻的回应。
少顷,秦臻缓缓抬眼,迎上嬴政急切而锐利的目光,沉声道:“大王明察万里,洞察秋毫。雍城之暗流涌动,浊浪滔天……臣,亦有所察觉。”
话语刚落,秦臻已站起身,走向书桌旁侧靠墙的巨大书架前。
他的手指熟稔地在第三层一本《墨子·备城门》的书脊上某个微小的凸起处,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书架侧面一块严丝合缝的木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那个巴掌大小的暗格。
嬴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紧紧盯着那幽暗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