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陆凡立刻无缝衔接,语速急促,带着最后一块拼图落下的沉重:“其五,便是净身过程。
其表面看似天衣无缝,臣等盘问太医令下属官吏及查阅器具记录,彼等皆坚称一切如常,文书完备,毫无纰漏。
然,臣等穷追不舍,深挖之下方知,当日实际操刀执行净身之刑的,乃是一名在宫中近三十载、经验极丰的老宦官。
可此人,竟在完成宫刑半月后,便以‘年迈体衰,不堪驱使’为由,匆匆告老离宫,如今已是去向不明,杳无踪迹,
此等关键人物骤然消失,岂非欲盖弥彰?
此乃第五处,关键人证彻底湮灭之伪!”
待听完二人的描述,嬴政沉默了。
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他指节在案几上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声。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探究,沉声问道:“永巷令公孙虚。。。。。。与此事,关联几何?”
陆凡立刻躬身,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
“回大王,臣等亦深查永巷令公孙虚。其人行事隐秘,暂未抓到其本人直接涉事之把柄。
然其侄,四个月前突然被擢升为栎阳仓丞。
而栎阳仓。。。。。。”
说到这,陆凡刻意停顿,加重了语气:“正是相邦府直辖之三大军粮转运命脉枢纽之首,仓中储粮,足支十万大军三月之需。”
“砰!”
嬴政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之上,青铜灯盏中的烛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几乎熄灭。
“栎阳仓丞。。。相邦府直辖。。。”
嬴政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压出来,带着怒火。
烛火将他冷峻的面容映照在身后的舆图上,秦国的疆域轮廓仿佛也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下。
那阴影的源头,直指一人。
他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两位疲惫不堪却又目光炯炯的臣子。
陆凡沙哑的声音里是找到破绽的锐利,嬴战沉稳的补充中是不容置疑的证据链,形成了一张无法挣脱的铁网。
一条条线索,一件件伪证,一次次灭口,无不指向那个冰冷残酷、令人脊背发寒的真相,这并非偶然疏漏,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惊天调包。
那个在腊月廿二深夜,仓惶出现在南市户籍署、形貌落魄衣衫褴褛自称“嫪隐”去登记的落魄之人,极可能就是被吕不韦逐出相府的宗室子弟嬴摎本人。
他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在永巷令的亲信内侍“协助”下,被迅速而彻底地抹去了“嬴摎”的身份印记,套上了早已编织好的、有着“清白”戍边履历的“嫪隐”外衣,顶替了档案上那个身份清白的“嫪隐”。
而那个真正的、在北地郡戍边五载、身上铭刻着真实胡人刀疤、默默无闻的庶人戍卒嫪隐。。。。。。他在哪里?
恐怕早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化作了无人认领的枯骨,成为了这场惊天阴谋中最无辜、也最彻底的祭品。
嬴政的目光最终落回案头那份摊开的“完美”的卷宗上,嘴角勾起一丝极冷、极淡的笑意,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瞳孔深处,只有一片冰封的杀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