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敛容望天,顿了下道:“松非不长,根生得低而已。”
他偏头看向身旁男子:“但再低的松也是松,再高的草,也究竟是草。”
“。我记得那天雨楼上,你不是一心想走到高处吗?”
这具身体沉默片刻,轻声道:“大人以白身登入一品。其实我想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是啊,隋大人也是寒门,裴液默然想着。
瞿烛挑眉:“嗯?”
‘裴液’望天抬手,缓声诵道:“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
“罢了,你呢?”这具身体转过头笑道,“我刚才和大人提了你的‘八仙过海’云云,大人说形容得准,却没听你谈过伱的‘法宝’呢?”
“。”
“嗯?大人没和你聊过吗?”
“。聊过,但”瞿烛沉默一下,“有时为了拿到‘法宝’。不得不抛弃许多。”
“。什么?”
“没什么,只是,总得过海。”
裴液盯着这个男子,隋大人确实曾亲身经历这段梦魇,他的讲述在二十年后依然严丝合缝,但这时他显然没有把警惕的目光放在这位身边的同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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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裴液知道瞿烛沉重的背负,所以此时也清楚他必然向上的决心。
那么是欢死楼已经为你铺平了在府衙的道路吗?你已经失去了师父和师弟,此时又宁愿出卖相处七年的长辈?就如此孤身一人,径攀高峰?
这很像他,但又不太像裴液努力想看透这个男子,他知道隋大人最终还是破去了这场图谋,令对方只能二十年藏身暗处,可这时的言行显然昭示着他未来的抉择。
裴液沉默想着,面前景象又一次破碎,再次聚合时,又是一天过去了。
队伍已在“大天澜”之中。
而且已经警惕的停了下来。
一种绷紧的氛围笼罩着整个队伍,视野中每个人都是按剑警惕的姿态,裴液立刻找准了现在的节点,已听到自己肃声道:“我们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旁的苏旭春哑然,季长存点了点头,‘裴液’提剑从马上飞起,已没入了身后的风雪中。
是的,这是四位向前的弟子全部失去音讯的时候,队伍中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不对,但他们已身在“大天澜”的深处了。隋大人想起了那奇怪的脚印,意识到探路弟子为他们指示的可能是另一条路。
从车队上方掠过时,裴液飞快地在队伍中寻找着那个身影。
他果然出现在了视野中,但这具身体丝毫没有加以注意——瞿烛是低着头,提剑往俞朝采那边走去了。
‘裴液’孤身一人穿过风雪,脸颊被割得生疼,即便用了真气,视野还是被限制在五丈以内,他艰难地破出了这座峡谷,向着记忆的方向奔去。
裴液没完全从这种场景的突然转换中适应过来,但这具身体蓬勃如鼓的心跳已经完全传递给了他,一下攫住了裴液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