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是这样虚伪的东西,他恨自己引狼入室,他表露无数次后悔,他担忧旧日从未善待,又亲手送给旁人的妻子在旁人手中受罪,却不去想为什么,在沈家出事的时候,他那样狠心地逼他孩子的母亲去伺候别的男人。
他无数次的后悔,却也并不妨碍,重来一次,他仍旧会做出懦弱不堪的选择。
做过恶事后的愧悔不安,和迟来的情深一样,比烂草还轻贱,一文都不值。
冬日天寒,沈砚原本是给小丫头送做棉衣的布料的。
他从内室出来后,搁下衣料,抱了抱女儿。
没一会儿,阿婆瞧了眼天色,便道:“瞧这时辰,你也该去码头帮工了吧。”
沈砚闻言点了点头,把女儿还给阿婆,就抬步出了这宅子。
他出了门,往码头工人合住的地界走去。
破败的船舱里,全是恶臭腐烂的味道,大通铺挤着睡下数十人。
往日娇生惯养的知府家公子,如今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沈砚厌恶地蹙眉,躲进舱房里,从自己睡的那一角铺位下,拽出一个包袱,抱在了怀里,避开人的耳目,往河边走去。
他一路疾奔,在寒风下被吹得猛咳,吐了口血后才停步。
抹了把嘴边的血,坐在河岸边,打开了包袱。
破旧沾满灰尘的包袱里,是一个人的头骨。
那是他父亲的首级。
沈家犯案,男丁大都尸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他偷偷捡了自己父亲的首级来,随身带着。
沈砚抱着那头骨,手摸了摸,没忍住掉了眼泪。
泪水滴在头骨上头,他拿衣袖擦去眼泪。
喉头哽咽道:“爹,儿子没本事,不能给你报仇。”
萧璟瞧不上沈砚,陈晋也瞧不上沈砚。
他们都觉得,沈砚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身子康健时,尚且懦弱至极,如今病得苟延残喘,不知哪日就死了,更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可世间事,哪有定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