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四月底,算是把春天那点扭扭捏捏的劲儿给熬过去了。天气是彻底敞亮开来,不再像前些日子,晴一阵雨一阵,叫人捉摸不定。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风也软和了,吹在脸上,不再是那种刮得人生疼的冷冽,倒像是谁用细绒毛刷子轻轻拂过。满城的花,憋了一整个湿漉漉的春天,此刻可算逮着机会,撒着欢儿地开。
樱花开得早的,花瓣已开始扑簌簌地往下落,在人行道、车顶上铺了浅浅一层粉白。但更多的花接着茬儿,玉兰树举着肥嘟嘟、白瓷似的花朵,像一个个盛满春光的小盅。
庭院里、街角边,一丛丛杜鹃开得不管不顾,红的、粉的、紫的,浓艳得像是打翻了颜料铺子,就连那看似矜贵的郁金香,也在公园的花坛里挺直了腰杆,红的黄的,精神抖擞。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暖融融的草木清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吸一口到肺里,都让人觉得舒畅。
李乐开着那辆银色的卡罗拉,穿行在变得活泛起来的街巷里。车窗摇下一边,暖风挟着泰晤士河特有的、略带腥潮的水汽和花香,把在图书馆和小办公室里窝了好些天的心情吹得敞亮起来。
副驾上坐着袁家兴,后座和后备箱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拉花、成捆的气球、还有几大串彩灯,挤挤挨挨,像个移动的杂货铺。
车是往金丝雀码头那边去。到了一个写着萨里码头的地儿,在围栏边找了个地儿停稳车,袁家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嗯啊两句挂了,转头对李乐说,“借小车呢,说马上就推过来。”
李乐胳膊搭在车窗上,眯眼瞧着不远处那些在春日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嘴里念叨,“这事儿靠谱不?”
袁家兴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他说,以前经常搞这种游艇派队,要说,里里外外的,应该也懂点儿吧?”
“花钱享受和自己动手操持,那可是两码事儿,”李乐瞅了眼天上盘旋的海鸥,“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
正说着,就见时威从不远处拉着辆手推车,哗啦哗啦的从围栏那头走出来,两人下车,袁家兴忙喊了一嗓子,招呼着,“这边,这边。”
“乐哥,兴哥,谢了啊,麻烦你们了。”时威见到两人,脸上绽开笑容,透着那么一股子重新找到事做的兴奋劲儿。
李乐摆摆手,“嗨,自己人,客气啥。这些天一早到晚的在文献和资料堆里泡着,人都快泡浮囊了,正好出来透透气,活动活动。”
又指了指后备箱,“怎么着,东西都在这儿了,搬哪儿去?”
时威用手一指码头栈桥方向,“就那边,船已经靠岸了。东西搬上去就成。”
三人上手,将卡罗拉后备箱里那些五颜六色的拉花、几大包还没吹起来的气球、好几盘彩灯串,还有些零零碎碎的装饰物、餐具盒,一样一样地搬到手推车上,堆得小山也似。
时威在前头拉,李乐和袁家兴在后面扶着,嘎吱嘎吱地走在木板铺就的栈道上,阳光把水面照得波光粼粼,几只水鸟在不远处懒洋洋地浮着。
等到了栈道尽头,时威指着拴在岸边的一艘白色游艇,“喏,就它了。”
李乐打眼一瞧,是艘两层高的飞桥游艇,保养得不错,船身线条流畅,在阳光下白得晃眼,长度瞧着得有四十尺左右,在这片私人游艇里算是个头不小的。他咂咂嘴,问时威:“租这么个玩意儿,一小时得烧多少钱?”
时威伸出三根手指,又比划了个八,“对外报价起码五百镑起。我这,三百八!”
哟,可以啊!怎么,船东是你家亲戚?给这么大折扣?”
“哪儿啊,”时威摇摇头,“以前时候,常租他家的船开出来玩儿,算是老主顾了。一来二去跟船老板混熟了,人挺仗义,听说我现在自己捣鼓这小生意,给的友情价。”
“我这挣的,就是这点儿差价,外加联系厨师、准备酒水这些服务费。”他边说边搭上跳板,“走吧,上去瞧瞧。”
三人把东西陆续搬上船。甲板宽敞,放着些休闲桌椅,下层是客厅、厨房和几间卧室,装修是标准的欧式marine风格,柚木配白漆,干净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