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房间,李乐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开灯把行李放下,就听见隔壁传来的开门声。森内特教授拄着单拐,身影出现在门廊灯光下,鼻梁上架着老花镜,一只手里还捏着本书。
“听着动静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森内特的声音带着一丝孤寡老人见到送米面油的街道办上门的愉悦,“怎么样,高地风情领略得如何?有没有穿着格子裙吹风笛,一腿长毛的壮汉给你献上哈吉斯?”
李乐把旅行袋扔在玄关的椅子上,按下客厅灯的开关,弯腰换鞋,“风笛没听见,哈吉斯吃了,味道。。。。。很特别。”
森内特也不客气,一咯噔,一咯噔的跟进了屋,一屁股坐到那张这几天被他霸占来的,扶手上还放着几本翻开的文献的沙发里。
瞧见李乐从旅行袋里拿出另一瓶格兰杰,眼睛一亮。
“你没吃饭?”又去厨房小冰箱里翻出一块吃了一半的切达奶酪,切了几片,找了个盘子端出来,放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
“吃了,不过没怎么吃饱,我记得你冰箱里有块马苏里拉?”
“你想喝酒就直说。”
“这话说得,吃奶酪得配上一杯上等的单麦泥煤味儿的格兰杰。”
“噫~~~~吃醋借几个螃蟹呗?”
“醋,螃蟹,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等着。”
“说说吧,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森内特瞧见李乐去了厨房,切了几块儿干奶酪,端着出来。眉毛扬了扬,也没客气,示意倒酒。
李乐拿出两个平时喝水的厚玻璃杯,拧开酒瓶,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杯中,散发出淡淡的蜂蜜、香草和橡木的香气。
递给森内特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好玩儿的事没几个,倒是见到不少,”李乐抿了一口酒,辛辣中带着回甘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就像您之前说的,这就是一场,嗯,精心策划、皆大欢喜的模仿秀。或者说,一个高度仪式化的消费场域。所有人,包括那些古堡和庄园的主人,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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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内特抿了一口威士忌,满意地咂咂嘴,拿起一片奶酪,“怎么,从你的关键报道人那里,挖掘出了什么有用有趣的东西?”
李乐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上灯片,组织着语言,“从下飞机那一刻起,整个流程就在强化一种区别。私人接机,百年古堡,穿着马甲、言辞得体的管家,还有那位露面五分钟就消失、浑身散发着我不得不接待你们但我其实不太情愿气息的邓恩弗斯男爵。。。。。”
“所有这些,都在无声地告诉参与者,你们此刻体验的,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生活,这是一种,怎么说,社会分层的直观展示,通过空间、服务和历史感来构建。”
“而参与者们,包括我自己,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表演。表演一种符合这种场域期待的角色。”
“比如那位罗耀辉,他对枪械品牌、猎装款式、甚至滑雪胜地的如数家珍,都是在向旁人宣示,我懂行,我属于这个圈子。”
“这不仅仅是个人的炫耀,更像是一种。。。。。社交货币的流通,通过展示特定的知识和品味,来巩固自己在小群体内的地位,或者试图提升它。本质上是在展示和积累一种文化资本,划清与他者的边界。
森内特听着,晃了晃手指头,“不错,布尔迪厄如果听到,会欣赏你的观察,正如他在区隔里就谈过,品味、生活方式,都是用来标记社会位置、强化阶级界限的工具。”
“你们消费的不是简单的狩猎服务,而是一整套象征着贵族、老钱、乡绅传统、精英休闲的文化符号。这叫文化资本的外显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