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一句话,让车里顿时充满了笑声。
一路前行,过了黄土坡,到了麻园。
伊兰特在村口彻底失了威风。
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溅起的泥点子糊上了车门,车窗摇下,混杂着某种发酵物酸馊馊的气息扑面而来,让狗鼻子的李乐醒了盹。
抬眼瞧,狭窄的巷道两侧,是疯狂加盖的“握手楼”,歪歪扭扭。
外墙刷着刺眼马赛克和一些涂鸦,远看着就像打了码。
一栋二楼晾晒的花床单下,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蹲在那,抽着烟,瞄着楼下来往的行人车辆,眼神却空洞的像在思考人生。
街角小庙飘出的廉价香香味儿和一盘小吃摊上的焦糊孜然味在空气里纠缠,偶尔还能听到几下敲鼓的、电吉他的嘶鸣。
车停到一间空置的门面房门口,三人下来。
戴瑞霖走在前面,熟门熟路,不时跟路边某个背着画板、眼神飘忽的长发、短发、秃头男生女生点头示意。
曾敏戴上一顶宽檐草帽,目光地扫过两旁墙上那些狂野或潦草的意义不明或者污言秽语的涂鸦,电线杆上层层叠叠的“吉他教学”、“乐队招人”、“画室模特”的小广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李乐走在曾老师身后,在逼仄的巷道里像个移动的塔楼,微微皱着眉,眼神里特有的审视。倒不是嫌脏乱,
而是被一种训练的本能,带动的在观察这个戴老师嘴里,艺术贫民窟的生态位分布、人群行为模式与空间权力结构,心里琢磨着,这特么混乱表象下的秩序是如何自洽运行的?这地方要是来做田野调查,估摸着能出几篇顶刊也说不定。
“老戴,你确定是这犄角旮旯?”曾敏脚尖一抬,小心地避开一个污水横流的窨井盖。
“线报错不了,就前面那栋,蓝铁皮顶三层那家。”戴瑞霖指着不远处一栋外墙斑驳、顶楼突兀地焊接出一间锈迹斑斑铁皮屋的楼房,“说是二楼东头。”
等进了楼道,狭窄陡峭,漫着经年潮湿霉味。
李乐侧身护着曾敏和戴老师,手肘蹭过油腻的墙壁。
靠近东头那间屋,李乐又闻到一股混着颜料的味道。
瞅了眼曾老师,点了点头。
敲响那扇薄薄的、漆皮剥落的铁皮门,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和压低的人语。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乱糟糟的油腻打绺,脸色苍白的脸上,一双警惕、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们,找谁?”
戴瑞霖堆起笑容,像个收旧画的小贩:“朋友介绍,听说你们这儿有活儿,画得不错,想看看,收几幅。”
门缝后的眼睛扫过三人,在李乐魁梧的身形上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买画去盘龙江的画廊,这里不卖。”
说着,就要关门。
戴瑞霖手一撑门,“别啊,刘安富太黑,我们直接找画的人,不更便宜?”
“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带钱来的,看好掏钱,拿画走人,和姓刘的没关系,咋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