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再拿回去就要凉了,严雪干脆脱了外套,坐下来先把饺子吃了,“你们都吃完了吗?奶奶和继刚、严遇睡了没有?”
“都吃完了。”
祁放还给她带了点蒜酱和醋,“奶奶和严遇已经睡了,继刚还在咱们那屋听广播。”
谁也没想到严继刚上了初中后,对外语课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仅学得认真,说起外语来还很流利,比平时说话都流利。
家里人意外,严继刚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可能说外语没人听得懂,我不太觉得紧张。”
反正这两年下来,学校教那点东西已经不够他用了,尤其是上了高中后,有时候他就会趁晚上偷偷听一点国外的广播。
如今这孩子口语和听力都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严雪这个放下好多年,这两年才为了拿高中毕业证捡起来的强。
听说人都睡了,严雪就更不着急了,倒是祁放在旁边看着她吃,“我打听了下,省师范好像招外语生。”
“得单位推荐吧?”
这年代的大学都是工农兵大学,得单位推荐,政审合格。
“可以先给继刚找个学校当老师。”
祁放既然能提,肯定都考虑清楚了,“教个一两年,再由学校推荐。”
他拿过严雪的杯子给严雪倒水,“继刚学得不错,又喜欢,不继续深造可惜了。”
可那时候已经恢复高考了,全国所有的高中毕业生,都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
严雪心里清楚,更清楚祁放跟她说这些,是全然在为继刚考虑,“那就先找个学校让他当老师。”
正好从严继刚高中毕业到宣布恢复高考还有小半年,学校也缺外语老师。
饺子吃完,严雪才重新穿上外套,出去时外面还有人在放鞭炮。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落在地上浅浅一层,手电筒照过去,反射出细碎的光。
两个人都没有上车,脚步轻轻在上面踩着,在这新年的热闹里相携回家。
好一会儿,严雪才望着前面的路,突然说了句:“1976年了。”
声音淹没在鞭炮声中,祁放一开始并没有听清。
但很快,严雪就转眸望向了他,“祁放,1976年了。”
1976年了,距离这种什么都得憋着的日子结束,就剩下八个月。
只要再坚持八个月,他就能堂堂正正站出来,帮他的老师寻回名誉。
只要再坚持八个月,他就能重新做回他的研究,而不是窝在一个小机械厂,藏着自己最擅长的东西。
只要再坚持八个月,这让很多人都感觉无比漫长的十年,就要落下帷幕了……
严雪大半张脸都包裹在帽子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圆亮的眼睛。可就是这双眼睛,仿佛落进了所有的璀璨。
也是这双眼睛,在七年前找到了他,于漫天风雪中给了他一种全新的可能。
祁放能感觉出这个1976年,对严雪来说似乎有什么不同,但或许是氛围太好,最后他只是低“嗯”了声。
走出一段路,那双笑眼还是在他脑海里回档,他又突然停下脚步,“你着急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