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雪眼神不自觉变得柔软,“再坚持坚持,会熬到头的。”
关于那十年,她很少会说这样的话,怕被人抓住话柄,也怕别人觉得她这纯粹是无用的安慰。
祁放低眸望着她,却只从她眼中看到了真诚和笃定,以及无论何时都璀璨明亮的光。
他不自觉便“嗯”了声,沉默片刻,又低声问她:“你好像对读书很在意。”
在这个别人都不把读书当回事的年代,她积极送弟弟上学,在家教弟弟读书识字,甚至在之前把他错认成齐放时,觉得他没有读大学很是可惜。
严雪当然可以用当初回答刘春彩那一套来回答他,说读书肯定有用,说自己觉得国家缺人才,将来说不定会重新重视起读书。
可她沉默片刻,长睫还是垂了下去,“我只读完了初中。”
不管是这一辈子,还是上一辈子。
这辈子她妈妈早亡,严继刚又小,初中毕业就不得不和其他的农村女孩子一样回来照顾家里,没有再读,而上辈子……
上辈子她成绩很好的,哪怕一直帮着爸爸蹲市场,照顾家里,也最少能读个一本。
可惜高二的时候她爸爸病倒了,她可以拿学校的困难补助继续读书,却没人能给她爸爸出医疗费。
虽然后面状况好一些了,她又自己抽时间读了成人教育,但遗憾终究是遗憾,终究没有办法弥补回来。
所以她希望刘春彩他们珍惜能读书的机会,希望严继刚好好上学,成功赶上恢复高考的好时候……
严雪不是会沉浸于这种遗憾的人,只一瞬,再抬眼已经是满脸笑容,“大概自己没有过,就会格外羡慕人家有的吧。等真有了就不是这样了,你看卫斌就天天不想上学,每天跟刘大娘说他头痛脚痛肚子痛。”
很阳光,很明媚,仿佛从来不曾有过阴霾,但祁放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她藏在眼底的失落。
极轻极淡,太阳一照就会消弭于无形,却还是在人眼底心头都刺了下。
这让他不由放低了声音,“没事,我教你。”
就是放得太低,眼神也太专注,反倒让严雪眨了眨眼,“女将军与带刀侍卫那种教吗?”
本来挺正经的话题,突然就跑到不正经的方向上去了,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想歪,还是不想再聊这个事。
而且她竟然只读完了初中,那又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她可不像是没有文化……
祁放桃花眼定定注视了严雪两秒,“也行。”
那严雪可不行,“我已经没办法直视家里两条狗了,你就放过学生和老师吧。”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了长坡之下,严雪抬腕看看表,“咱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
祁放正要说话,后面坡上突然传来一串自行车铃响,“让让!快让让!”
两人赶忙朝路边退,一面回头看了眼,祁放还将严雪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辆自行车按着铃就从坡上冲下来了,看速度完全没有刹车,车上的人一面提醒,一面还赶紧拐了个弯,险险从他们身边擦过。
但对方显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车子,没撞到他们,却刮到了前面路边停着的另一辆自行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哐啷啷倒地,另一辆自行车上的东西撒了一地,这一辆车上的人也摔得不轻,连眼镜都飞出去了。
骑车的男人显然近视度数不低,都没顾得上自己满身狼狈,手也擦破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眼镜。
这人好歹提醒了他们,还故意拐了个弯怕撞到他们,严雪正要过去,祁放已经快她一步,帮对方把眼镜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