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祁放也不看她,抬手指向远方,“那是去年的伐区,”又指脚下,“这是今年的。”
接着是绵延无边的山峦,“很快就轮到了。”
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讲出来的内容却透着沉重。
严雪猜他一定注意到了自己上山时那一停顿,目光同样投向远方,投向脚下这疮痍的土地,“伐不了多久的。”
察觉到男人看来,不待对方问她这句伐不了多久是何含义,她已经自己道:“一个母亲家庭贫困,养不起自己和孩子,选择了卖血,不代表她永远只能卖血。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爱惜自己和孩子赖以生存的一切。”
长白山区和大小兴安岭的破坏是一代人心里的痛,哪怕后来彻底由采伐转成了营林,被破坏掉的生态也难以恢复。
但这时的确又别无选择,严雪叹了口气,“卖血对身体不好,但好歹能活着,咱们现在总得先活着不是。”
活着撑过难关,撑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能用自己的拳头和科技跟世界说话那一天。
祁放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认可了她这番说辞,还是不置可否,但懒得和她分辩。
严雪干脆托了腮望他,“你小的时候被没被人打过?”
祁放眼神里露出不解。
“话是你挑起来的,人家认真答了,你又没点反应,小时候真没被人打过吗?”
他现在长这么大,这么高,她都有点手痒痒,牙也痒痒,想怼。
不过这倒让祁放多看了她一眼,毕竟一开始她可不像现在这样,客气得很,什么都不会多问。
男人支起长腿,随意将手搭在了膝上,“我只是在想这血还要卖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这个母亲还能不能坚持到不用再卖血的那一天。”
这严雪就没法回答了,她是先看到了未来,再来说这话,他却只能看到这不知何时终止的现在。
知道期限好歹还能有个盼头,连期限都不知道,就别怪他有此疑问了。
就在这时,身后远远传来人声,“喂!那边的两位同志,小金川林场是不是从这边走啊?”
这严雪还真不知道,一面回头,一面捅了捅身边的祁放。
祁放被那只小手戳到了痒痒肉,先不着痕迹躲了下,才扬声道:“你走远了,这边已经是金川林场。”
那人显然有点蒙,脚步都停了,“那我应该咋回去?”
这一看就是迷路了,还迷得够远的,严雪跟祁放商量了下,“这边太远了,我俩也不认识路。要不你跟我俩一块去金川林场,从火车道走回去?”
那人在原地犹豫了下,还是快步走了过来,“那也行,谢谢两位同志……”
一抬眼,憨厚的脸上不好意思的表情先变成错愕,“是你啊?”
严雪也有些意外,“你怎么走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