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他判断“善”的标准是“义”(《论语?里仁》“君子喻于义”),不符合道义的“善”(如虚伪的客套、不择手段的成功)则不盲从。看到阳货用计谋逼他见面(“馈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他虽承认阳货“怀其宝而迷其邦”的谏言有道理,却拒绝与其合作,因阳货是“乱臣”。
践行:践行时注重“循序渐进”,如他向乐师学习弹琴,从“习其曲”(熟悉曲调)到“得其志”(理解情感)再到“得其为人”(体会作曲者人格)(《孔子家语?辩乐》),三个月才学一首《文王操》,这种深入而非泛泛的学习,让他“闻乐而知德”。
对比“见善而不为”的消极,更显“择善而从”的价值。《论语?里仁》“见贤思齐焉”,见到贤能的人就要向他看齐。孔子批评“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论语?阳货》)的人,认为他们即使面对“善者”也无动于衷——就像面对满桌佳肴却不思进食的人,终将饥饿而死。
而“择善而从”是主动的成长,正如《周易?乾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通过持续吸收他人优点,实现自我提升。子夏在孔子死后“居西河教授,为魏文侯师”(《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将孔子的“择善”精神发扬光大,培养出李悝、吴起等人才,证明积极学习的态度是进步的动力。
四、其不善者而改之:反思的成长机制
“其不善者而改之”的“不善”,指不符合道义、值得警惕的言行。《论语?为政》“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对错误的言行要保持批判,但“改之”的对象是自己而非他人。孔子的“改之”不是指责他人,而是“反求诸己”(《孟子?离娄上》),从他人的“不善”中反思自身是否有类似问题。
他见到季氏“八佾舞于庭”的僭越行为,不仅批评“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论语?八佾》),更反思自己“未能挽狂澜于既倒”的责任——是不是自己传播周礼不够尽力?是不是对弟子的教育不够严格?此后更注重向弟子传授“礼”的重要性,带着他们在杏坛演习礼仪,从“升降之礼”到“酬酢之仪”,一丝不苟。
“不善者而改之”的核心是“内省”。《论语?学而》“吾日三省吾身”,孔子将他人的“不善”作为自我反省的镜子。《孔子家语?颜回》记载他见到“人有恶者”,就会说“吾必察焉,恐其有似吾也”,担心自己也有类似的缺点。
宰予“昼寝”(《论语?公冶长》),白天睡觉,被孔子批评“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愤怒过后,孔子却反思自己的教学是否“因材施教”——宰予思维敏捷,或许不适合“日出而作”的学习节奏?此后对不同弟子采用不同的督促方式:对子路“退之”(让他收敛),对冉有“进之”(让他大胆),这种调整正是“改之”的体现。
“改之”的过程包含“识别—对照—修正”三个步骤:
识别:孔子在齐国见到大夫崔杼“弑庄公”(《左传?襄公二十五年》)的恶行——齐庄公与崔杼之妻私通,崔杼设伏杀死庄公,还杀了记载“崔杼弑其君”的史官。孔子识别出这是“臣弑君”的大逆不道,违反“君君臣臣”的伦理。
对照:对照自身,他虽未遇到类似情况,却以此警示弟子“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孝经?事君》),反思自己在鲁国做官时,是否对鲁定公尽到了劝谏责任。
修正:修正时注重“防微杜渐”。子路常“暴虎冯河”(《论语?述而》),鲁莽冲动,孔子从“卞庄子刺虎”(两只虎相争,卞庄子等待时机,一举杀两虎)的故事中,提醒子路“勇而无谋则乱”,让他学习“三思而后行”,这种修正避免了子路因勇猛而丧命。
对比“见不善而不警”的纵容,更显“改之”的价值。《论语?季氏》“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见到不贤的人要反省自己。孔子批评“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的人,他们对“不善”视而不见甚至同流合污——就像浑浊的水,不仅不清澈,还会污染其他水源。
而“改之”是主动的净化,正如《周易?益卦》“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通过修正自身,避免重蹈他人覆辙。曾子“日三省吾身”(《论语?学而》),其中“与朋友交而不信乎”就是以“言而无信者”为镜,这种反思精神是成长的保障,让他成为孔门重要的传承者。
五、孔子的践行:三人行中的师者风范
孔子向平民学习的事例,体现“必有我师”的谦逊。《论语?微子》记载他在途中遇到“长沮、桀溺耦而耕”,长沮问“夫执舆者为谁?”子路答“为孔丘”。长沮又问“是鲁孔丘与?”子路答“然”。长沮说“是知津矣”(他该知道渡口在哪),暗含讽刺。桀溺问子路“子为谁?”子路答“为仲由”。桀溺说“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劝他们归隐。
子路把对话告诉孔子,孔子怅然若失:“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论语?微子》)他虽不认同隐者的消极,却从他们的隐居态度中反思自己“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执着——是不是可以更灵活些?这种尊重不同意见的态度,正是“择善”与“改之”的结合。
他从弟子错误中学习的智慧,展现“不善者而改之”的实践。子路曾“率尔而对”(《论语?先进》),在讨论志向时鲁莽发言,说能治理千乘之国,孔子虽“哂之”(微笑中带批评),却也反思自己“未能导之以礼”,此后在教学中增加“礼仪演习”,让弟子们在实践中体会“恭谨”的重要性。
冉有“为季氏聚敛”(《论语?先进》),帮助季氏搜刮百姓,孔子愤怒地说“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但冷静后,他也反省自己“教之不严”——是不是自己强调“仕而优则学”时,没说清楚“优”要以“义”为前提?在后续教学中加强“义利之辨”,告诫弟子“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
孔子与老子的交往,是“择善而从”的典范。《史记?孔子世家》记载他“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老子对他说“吾闻之,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
这些处世智慧被孔子吸收,他对弟子说“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反思自己是否有“好议人”的毛病;“为人臣者毋以有己”让他明白“事君数,斯辱矣”(《论语?里仁》),劝谏君主不宜过频,这种跨学派的学习,体现“三人行”的开放性。
六、历史回响:师道传统的传承谱系
孟子对“三人行”的发展,提出“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孟子?公孙丑上》),认为学习他人优点并践行,本身就是与人为善,将“择善而从”提升到道德层面。
他举例“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子路听到批评就高兴,是“不善改之”;大禹听到善言就下拜,是“择善从之”;舜更伟大,能与他人共享善,放弃自己的不足,学习他人的优点,这种“乐取于人”的态度,与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师”一脉相承。
韩愈的“传道授业解惑”,丰富了“师”的内涵。《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打破“师必贤于弟子”的偏见,提出“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他举例“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懂官制,苌弘懂乐律,师襄懂琴艺,老聃懂道,孔子向他们学习,证明“圣人无常师”。这种对师道的诠释,打破了等级束缚,使“择善而从”的范围更加广泛,连唐代的骈文大家柳宗元都说“韩愈之作《师说》,盖欲复三代圣人之道”。
朱熹的“格物致知”,将“三人行”的学习方法系统化。他主张“即物而穷其理”(《大学章句》),通过研究事物(包括他人言行)获得知识,“三人行必有我师”正是“格物”的途径之一。
他强调“学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实”(《朱子语类》),将“择善”与“改之”落实到实践中。在白鹿洞书院的学规中,他规定“为学之序: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五个步骤正是对孔子“观察—判断—践行”的细化,使“三人行”的智慧更具操作性。
七、三人行的当代价值:终身学习的实践指南
“三人行必有我师”对教育的启示,体现在“合作学习”模式中。现代教育中的小组讨论、项目式学习,鼓励学生相互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分享“错题整理法”,动手能力强的学生展示“实验操作技巧”,性格开朗的学生带动“团队沟通”,这种多元互动正是“三人行”的体现。